西湖边上,州军将军常弼手中拿着这封书信,脸色难看地吓人。
他对面,五竹手持铁钎:“我刚巧出去,回来这里就已经起火,范闲……也不见了。”
何止!
整座西湖别院,除了回家的太叔明、回杭州的刘宪和八掌柜,其余人都不见了。
常弼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第一时间找到那三个胆大包天的贼子,将他们千刀万剐。
最近这些时日,县令就是个摆设,这一块他是最高长官,范闲一行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他都能想象得到,京都城那些御史言官会怎么咬他了。
“五大人,您去哪?”
常弼正自怨自艾间,看到五竹起身朝黑暗中走去。
“找范闲。”
五竹留下三个字,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五……”
常弼有心留下五竹,让听从他的吩咐帮忙,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五大人何等样人,自己有什么资格吩咐他?
“来人!”
“将消息通禀杭州府,州军停止轮休,以西湖为中心挨家挨户寻找小范大人和那三个贼人的下落!”
常弼冷着脸,喝道:“还有,找太叔明来,这件事他不给老子个解释,老子亲手把他沉进西湖!”
他将气撒到了太叔明身上。
然而,无论常弼如何暴怒,范闲的失踪已经是既定事实,杭州府很快得到了消息。
易正信吓得称病。
郑子石和刘宪联手掌控了杭州府的局势,全州悬赏白朴三人,并且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寻找范闲。
而太叔明,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在洗脱了嫌疑之后,第一时间撒出了大笔金银,帮着寻找范闲,可谓是求生欲极强了。
……
阳州,阳脊滩。
阳脊滩这个名字,是从前朝时候流传下来的,当时这儿是一片滩涂。
不过经过了几百年的变迁,大江几次改道,这儿成了一片地形复杂的水泊,处处芦苇荡,中间还有两座小内陆岛,一曰阳神岛,一曰龙脊岛。
阳州最大的水匪林惊鸣,也就是明经林的老巢,正在这两座岛上。
借助着阳脊滩水泊特殊的地形,明经林屡次打退水师的进攻,在此处占岛为王。
此时,在阳神岛某处华丽的临泊宅邸内,有两人相对而坐,品着茗茶。
其中一人与明德璋有几分相似,正是明德璋的儿子明经林。
而另一人,赫然便是杭州织造,闻梁。
“范闲失踪,消息可靠吗?”
明经林放下闻梁送来的情报,微微皱眉。
对于毁了他们明家的范闲,他可谓是恨之入骨。
自从得知范闲到了江南,他更是时时刻刻憋着一口气,想要找范闲报仇。
只可惜他的情报系统局限在阳州境内,出了阳州,他便只能依靠闻梁这个杭州织造的金绶缇骑。
“大公子,我们合作了那么多次,你还信不过我?”
闻梁笑笑,喝了口茶:“更何况,你就算信不过我,也得相信信阳那位的眼光,给你我牵桥搭线的,可是她老人家。”
听到闻梁的话,明经林敛了敛眼眸,没有说话。
一年来,他的确是靠着长公主通过内库的支持,才能在阳脊滩一步步坐大,更是搭上了闻梁的线。
也正是因为对长公主的信任,这次闻梁因为谋夺制皂配方的事情败露逃窜来阳脊滩,他才愿意收下。
可这并不代表,他对闻梁也信任。
“呵呵,大公子放心,闻梁当初上岛时答应用范闲的人头作为投名状,自然不会食言。”
闻梁似乎看穿了明经林心中所想,笑着道:“我虽然到了岛上,但我的人还在整个江南活动,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范闲的动向。”
正说话间,敲门声响起:“大舵主、闻先生,慎先生求见。”
明经林抬了抬眉:“请。”
屋内走进来一人,身着紫色斗篷,双臂及膝,行走间手臂摆动,能看到右手的大拇指处,光秃秃的。
“大人,明公子。”
这位进门的慎先生朝着二人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杭州的眼线来报,范闲出现在苏杭交界的余口县,似乎在联络苏州的监察院情报主官。”
“哦?”
闻梁接过书信看了一眼,递给了明经林:“大公子,看来范闲打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招数,想必那场大火就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
“他之所以这么做,应当就是为了暗中调动苏州的人来寻找我,而明面上则用大火、失踪、杭州监察院没有动静等假象迷惑我。”
“可惜啊,他不会想到,我竟然已经到了阳脊滩,而且早早在苏杭扬阳四周撒下了探子。”
明经林粗略扫了扫书信,脸上也泛起笑:“闻大人的手段,的确高明。”
闻梁自信地笑笑,将书信递回给慎先生。
后者接过书信,退出了屋子。
屋内,一阵安静。
片刻后,明经林缓缓开口:“听说闻打人找人去三掌柜那儿,拿到了对长公主不利的证据,长公主殿下要我向闻大人讨来。”
听到这话,正在斟茶的闻梁手一顿:“这个……我的人翻遍了三掌柜的家宅,未曾发现证据,而且还损失了一名好手。”
“没找到?”
明经林的神色冷了几分,似有所指道:“闻大人,范闲来江南之前,你可是在余庆堂盯了三掌柜足足半年,这次出手想必是有十足把握的,怎么会没找到证据?”
“莫不是……闻大人以为那东西拿到手中,奇货可居,准备找长公主殿下卖个高价?”
话说到最后,明经林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敲打的意味很是明显。
闻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大公子这话什么意思,你我都是为长公主做事,我还会包藏祸心不成?”
“我的人,的确没有拿到证据!”
说话间,闻梁心底蹭地窜起一股怒火。
这明经林,仗着明家与范闲已经是死敌,很快在长公主的夹带当中,成为排名靠前的那位。
反观自己,却因为是杭州织造这个皇帝密谈的缘故,屡次向长公主示好都得不到明确回应,只能做些边边角角的交易,直到这次彻底得罪了范闲、背叛了陛下,才被长公主接受,信任度却仍在明经林之下。
可是平心而论,无论是能力、实力,自己哪一点不如这纨绔大少明经林了,还要在这儿受这种气?
“开个玩笑,既然闻大人没有找到,明经林就不说什么了。”
明经林笑笑,将一杯茶推到了闻梁面前:“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大人一句,这东西找不到,殿下的心情不会太好。”
“多谢提醒!”
闻梁起身,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没有理会明经林推过来那杯谢罪的茶。
明经林望着闻梁远去的背影,神色变得有些冷。
待到闻梁出了屋子,他抬手,将那杯茶连带着茶杯,丢出了窗户。
“找人盯着点,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得到那份证据。”
明经林对着桌子,似是在自言自语。
空气中,却想起一道缥缈的回应:“是。”
呼……
一阵风吹过,似是有什么东西窜出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