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曰,平北侯、太学司业、监察院提司范闲,办事不利,致使京察库档丢失,现夺去其平北侯爵位、太学司业一职,只留监察院提司职司,诏令其三日内查清京察库档真相将功赎罪,否则严惩不殆!”
平北侯府的大堂当中,中使的宣读圣旨的声音琅琅。
京察备份被毁的第一时间,宫里就得到了消息,庆帝在得知此事后,摔碎了一方泉州进贡的珍品砚台,当场写下了这份圣旨。
范闲沉默着听完,面无表情地拱手行礼:“臣,遵旨。”
说着,他伸手接过了圣旨。
王启年早已洗漱好,在边上将平北侯印信文书、太学司业的印信官服交给了中使身边的侍从。
“小范大人,咱家这就走了。”
中使朝着范闲点了点头,带着一众侍从、力士离开了平北侯府。
走出府门后,他转身抬头看了一眼——写有平北侯府四个大字的匾额已经被卸下,上边空空荡荡,还没来得及挂上新的牌匾。
可就算是要挂,又能挂什么呢?
“楼塌了……”
中使摇摇头,叹着气上了马车。
府内,大堂。
走了中使,府内的压抑气息却消散了许多。
“都安排好了?”
范闲坐在主座上,看向王启年。
那封圣旨,正被他随意地放在手边。
“回大人的话。”王启年微微躬身:“高达、叶仁没有伤到要害,已经被安置在了医馆,其余受了轻伤的大理寺吏员、监察院人手,也得到了安置。”
范闲点点头,又瞥了圣旨一眼:“三天时间,少了点。”
但紧接着,他又自嘲一笑:“有了御书房的那一幕,御史们还不得咬死我,能给我三天时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嗒嗒嗒……
院子里有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道身着白衣的笔挺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言冰云。
他寒着脸,略带责备地看向范闲:“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
“坐。”
范闲先是招呼了言冰云一声,而后慢条斯理地道:“这事是君山会做的,在他们面前,我能有现在的境况,已经是难得了。”
言冰云没有坐,他站在范闲面前不远处,脸色愈发寒冷:“你可知三日后若是没有结果,你就得回澹州养老去?”
“这不正合了我的心意,我原本的打算就是养老。”范闲轻笑一声,而后看向言冰云:“倒是你小言公子,怎么这么急匆匆上门了?”
言冰云沉默片刻,沉声道:“宛长命我,不惜一切代价帮你。”
范闲又笑:“看来我还真有几个长辈关心。”
说着, 他朝王启年使了个眼色。
王启年会意,朝着言冰云拱手道:“老范大人先前来过一趟,也说是会鼎力相助我家大人。”
他口中的老范大人,自然便是户部尚书,范建。
言冰云没有答话,想了想分析道:“有了院里和范尚书的帮忙,这件事还大有可为,既然事情是君山会做的,那我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整合先前得到的君山会资料,顺带着在全城大索君山会。”
“还有,贼人既然能在大理寺制造爆炸,又能袭击藏着备份的秘密据点,你的人里,定然出了叛徒!”
说着,言冰云直直看向范闲。
见言冰云开始认真,范闲也不好继续端着,点点头笑道:“找叛徒的事情我来,你坐镇院里,负责搜查京都,可以将院里的人手都撒出去!”
“父亲给我的人,我已经另做他用,在这件事情上帮不到你了。”
言冰云眉头蹙起:“另做他用?”
范闲笑笑,却没有解答言冰云的疑惑。
他起身拍了拍言冰云的肩膀:“多谢。”
言冰云不善于回应别人的道谢,保持了沉默。
范闲也不以为意,摆摆手带着王启年朝门外走去:“我去一趟大理寺看看现场,我们随时互通有无。”
……
是日,刚刚入冬的京都气温骤降几分,处处风声鹤唳起来。
一队队身着监察院官服的人手,以前所未有的密度穿行在京都城的各处,检查着每一处可疑的地方。
无论是民宅、仓库,还是酒楼、府邸,都没有遗漏。
官员们知晓这是小范大人在进行最后的自救,冷眼旁观者有之,暗中讥笑者不乏,但却没有人不开眼到阻止范闲对自家产业、府邸进行搜查。
倒是京都的底层百姓们消息不灵通,一时间有些人心惶惶。
不过范闲已经没空管这些了,他来到了大理寺的后院,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废墟。
祖元长换了新官袍,正陪在边上:“大人,时间紧急,不如由大理寺的老刑名们查看现场,您坐镇指挥?”
说话间,他脸上现出些急切。
由不得他不急,说起来他是京察的副手,这件事要是没有结果,他也脱不了干系。
而若是以范闲现在这样,一个人慢慢查看,三天之内定然是破不了案的!
“不急,慢慢看。”
面对祖元长的急切,范闲却是摆摆手,很是淡定。
见状,祖元长也不好再催促,只好在一旁不停地搓着手,希望这位小范大人此次也能逢凶化吉。
就在范闲查看现场的同时,销声匿迹许久的军方秦府,却迎来了两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一辆运送蔬菜的大车,缓缓进了秦府后院。
“吧嗒!”
“吧嗒!”
两道声响后,有两道身影从大车中的瓮中跳了出来,落在边上的地面上。
车夫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拉着车子朝厨房走去。
而跃出来的这两人,一个眉目寻常,正是货郎,另一人却斗篷罩脸,看不清面容。
“走吧。”
货郎朝着斗篷人说了一声,二人大摇大摆穿行在秦府,来到了少爷秦恒的小院。
小院当中,秦恒端坐桌前,桌上放着一套名贵的玉器茶具,有小炉子支在桌上,正煮着水。
他秦恒对面的桌边,摆着两张太师椅。
见到货郎与斗篷人进来,他笑着点了点头:“来了?”
斗篷人没什么反应,货郎却朝着秦恒拱手,恭敬地道:“蜃龙大人。”
秦恒笑着压压手:“坐。”
待到二人坐下,秦恒朝着斗篷人轻声问道:“大家现在都是自己人了,摘下斗篷吧,也能自在些。”
斗篷人摇了摇头,沉闷的声音从面罩下传了出来:“不摘了,一会出去戴起来不方便。”
“随你。”
秦恒点了点头,旋即又笑道:“说起来,若非是渭州分会被范闲弄得损失惨重,我这个蜃龙还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傀儡。”
说着,他看向斗篷人:“你加入我们没多久,对我们的情况不太清楚,我得先为你解释解释。”
“君山会,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