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是庆历元年建成的,图纸已经从工部拿来了,比对之后没有发现异样。
监察院的一干好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也未曾找出有地道存在。
范闲望着眼前露出黄铜的金瓜,皱起了眉头:“棘手啊……”
任少安在一旁苦笑:“自然是棘手,寺卿大人都要愁白头了。”
范闲想到刘沛那一头乌黑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
王启年从仓库外走了进来。
范闲问道:“怎么样,确定了吗?”
王启年点点头,抱拳道:“王某上上下下看了一番,若是有人要偷偷调换金瓜,除非有四个王某这样轻功的人,或者十六个九品,而且还得想办法转移守卫的注意力。”
范闲先前让王启年确认的,便是这件事情。
听到王启年的诉说,他眉头皱得更深了:“禁军口供,三天前的夜里,他们照常巡逻,并未有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大人。”
一名监察院官员走过来,对着范闲抱拳:“属下等人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墙壁有脚印,门窗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听到这话,任少安朝着范闲摊了摊手:“小范大人这下知道了吧,没有脚印、门窗也没被撬,除非是鬼神作乱,不然不可能有人光明正大地在禁军眼皮子底下调换金瓜。”
范闲点点头,重复了一遍:“的确是棘手啊。”
语毕,他朝任少安招招手:“我们出去聊,让他们再看看现场有无线索。”
任少安自无不可,点点头随着范闲走出了仓库。
仓库外,一众禁军还在尽职地巡逻值守着。
范闲望向他们,对着任少安发问:“有没有可能是禁军监守自盗?”
“不会。”
任少安很肯定地摇头:“禁军的外围便是太常寺的守卫,除非他们把整个太常寺买通了。”
范闲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头颅上下移动间,他余光发现了一阵滚滚黑烟,窜天而上。
“那是……?”
范闲看向黑烟的地方。
任少安目光也被黑烟吸引了,他看了看黑烟的方位:“那里……好像是京郊的庄园?”
“铛!铛!铛!……”
一连八道沉闷的巨钟响动声响彻全城,也清晰地响起在范闲与任少安耳边。
八声钟响,按庆律是要在京的内阁及九卿官员,无论身处何地,在做什么事,都得第一时间前往皇宫议事。
范闲原本不属于这个序列,但他现在身上兼着京察主官的职司,一应对待都是按照内阁平齐的,钟声响起,他自然也要前去。
“这里就先交给你了,看来是出了大事了。”
范闲对着任少安叮嘱一句,又嘱咐了王启年一番,动身前往皇宫。
他驭马飞奔,前往皇宫,一路上又遇到了几位骑马的部堂高官,大家面色凝重,互相点头示意后,便汇聚在一处,朝着皇宫奔去,都没有说话。
庆历元年来,八声钟第一次响动,事非寻常。
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地。
一行人在宫门外下了马,由一名内侍带着,匆匆朝御书房走去。
不多时,内阁诸位大学士、六部部堂、大理寺卿、通政使、御史大夫、范闲,齐齐出现在御书房内。
御书房内,京都府尹孙敬修跪在阶下,面无血色,满头大汗。
“来了?”
御案之后的庆帝面色看不出喜悲,对着众人淡淡地点了点头。
不等众人行礼,他便朝侯公公摆了摆手。
侯公公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书,送到了当先的舒芜手中,这份文书很快在众臣手里传了一圈,众人看完之后,皆是面色凝重。
京郊亭承伯庄园起火,亭承伯一家老小尽皆葬身火海,无一幸免。
亭承伯与益州侯不同,益州侯是庆帝当年北伐时所得的功勋封爵,而亭承伯则是开国勋贵,传承久远。
这等勋贵一家老小,因为一场火灾死得干干净净,的确是一件大事。
侯公公在一旁开口:“诸位大人,孙大人已经事先探查过,确定亭承伯一家是先被人杀死,而后才被放火烧了庄园。”
这句话,解释了庆帝为何会一反常态地敲响了警世钟。
开国元勋后裔,在天子脚下被人屠灭了满门。
“孙敬修……说他查不出来其他的了,诸位大人怎么看?”
庆帝双手捏着一只箭矢,缓缓开了口。
舒芜率先答道:“陛下,贼人敢在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做下这等惨事,定然是有恃无恐准备周全,孙大人查不出来也是常理。”
“不过陛下法眼无距,我庆国能人辈出,陛下若是下令三法司会同监察院彻查此案,贼人定会无所遁形。”
他这是看出了庆帝有些迁怒孙敬修,在提建议的同时暗保孙敬修。
范闲跟着拱手:“请陛下派三法司彻查。”
见到范闲和舒芜都出了声,其余官员也附和道:“请陛下彻查。”
庆帝点了点头,没有再追究孙敬修的事,道:“着令,监察院、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京都府五衙共查此案。”
“范闲,你是京察主官,看着点。”
庆帝特意点了范闲的名。
范闲点点头,拱手道:“臣遵旨。”
定下了大方向,在庆帝的带领下,众官员在御书房内开始了对细则的商议,各部派多少人、派哪些人,谁为主谁为次,这些事情虽然简单,但却极耗费时间。
足足两个时辰后,一套方案才敲定,众人朝着庆帝告退,准备躬身离去。
侯公公在此时又出了声:“诸位大人稍等,陛下的意思是,既然大人们都在这儿,前些日子蟾宫楼案中的那些二世祖们,今日便一并商议处置了吧。”
众大臣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庆帝。
蟾宫楼案中,那些二世祖们虽然家室煊赫,但在庆帝这尊庞然大物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君君臣臣的道理,从古至今颠扑不破,庆帝怎么会对这件案子这么上心,还要内阁诸臣和九卿会审?
想到这件案子最先是范闲经手,众人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范闲。
范闲也是一头雾水,眼观鼻鼻观心等着庆帝的后话。
庆帝将手中的一份案卷递给侯公公:“诸位看看,这是一位太学学子写的罪状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