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平北侯,怎么劳驾您亲自前来迎接。”
还没等范闲对言冰云说什么,言冰云身后闪出一人,笑容和煦地凑了上来。
范闲定睛一看——小江子。
这位侯公公新认的干儿子,为人机灵聪慧,俨然是宦官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范闲没有怠慢他,回以笑容:“中使代表着宫里,范闲理当迎候。”
两人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小江子表明是来观宴的使命后,知趣地要王启年带着自己下榻,将范闲和言冰云留了下来。
京都里已经将这二位传成了监察院双杰,此时两人见面,他还是不凑在跟前当没眼色的好。
小江子走后,范闲朝言冰云点了点头,带着后者来到了客栈的后院。
他为言冰云倒了一杯茶,淡笑着问道:“你得坐镇京都查君山会的事,怎么突然过来了?”
言冰云接过茶水,淡然道:“陛下有旨,命我作为外臣,旁观晚宴。”
京察主官宴请各府下人,宫内一人、外臣一人来监督观宴,庆帝考虑得很周到。
只是范闲总觉得,庆帝的用意不会那么简单。
他想了想,问道:“君山会……查得怎么样了?”
言冰云眸子动了动,淡淡地道:“莫泉到任渭州,查到君山会有外围遗党,向太平县靠拢。”
明白了!
范闲点点头,心中恍然。
前些日子言冰云查到了太平县有君山会的据点,现在莫泉又从渭州查出君山会外围向太平县靠拢。
想必,庆帝是看了这两则情报,要言冰云借着观宴的机会,来太平县实地调查。
若是自己头上没有顶着京察主官的帽子,这件差事只怕又得压给自己。
“你来了,我反倒能轻松些了。”
范闲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笑着将最近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还没等他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就见言冰云抬头问道:“你要抓祝闻是?”
“是,”范闲点了点头,正色道:“原本是要让老王找太平县的同僚动手,不过你既然来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我的人你可以随便用。”
言冰云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范闲在太平县查的事情,已经牵涉到了君山会,与他的职责并不冲突。
“多谢小言公子!”
范闲起身,朝着言冰云拱了拱手:“我得准备今晚的宴会,祝闻是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嗯。”
言冰云一贯的雷厉风行,点头应了一声后,也起身去准备行动。
客栈内的众人,各有事情,行色匆匆地忙碌着。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王启年随着言冰云去行动,范闲的车夫换成了叶仁,车子吱悠悠间,来到了城中心的醉仙楼。
此时,这里早就是人声鼎沸,门口的街道上停满了各色马车。
一众京都大官家的下人都挤在酒店门口,三三两两聊着天,等待着范闲的到来。
“呜……呜……”
随着一阵沉闷的号角声,钦差队伍在前方开道,这场宴会的主角缓缓而来。
范闲和小江子各坐一辆马车,在酒楼前下车。
“见过公公。”
“见过小范大人。”
……
众人赶紧凑上去,朝着范闲与小江子施礼。
那位宋管家朝队伍后方看了看,疑惑道:“小范大人,不是说小言公子今日也会来观宴吗?”
范闲笑着解释:“小言公子发现了一件监察院大案的线索,只能缺席。”
小江子在一旁道:“诸位放心,有咱家代表陛下在,就算小言公子不出现,也没谁会嚼舌根。”
“是是是,公公说的是。”
“公公请、小范大人请……”
一众管家、管事听了小江子的话,连连点头,将二人迎了进去。
虽说小江子本质上和他们一样,都只是奴才,可小江子那可是陛下的奴才,就这一点,哪怕小江子五根不全,也不是他们所能平等交流的。
也只有他们各家的大人到了,才能和小江子平等地说上几句话。
也许是太平县的地价比京都低的缘故,这醉仙楼的格局虽然并没有京都各大酒楼雅致,但空间一点也不显逼仄。
偌大的大厅内,容纳范闲等上百人宴会,没有丝毫问题。
说是范闲请客,但这宴会的全程都是地头蛇刘二孔和方大帮忙操办的,进了酒楼之后,各府管家、管事更是对范闲与小江子极尽恭敬之能事,让范闲这个主人享受着贵客的礼遇。
席间,觥筹交错,范闲不时谈些逸闻趣事,与小江子讲讲各州风光,绝口不提京察之事。
太平县外,荒野上。
“走快点,到地方了我们也能歇着了。”
“小心点,别把东西给磕碰着了。”
……
祝闻是的声音,不断在夜色中响起。
十几枚火把照亮黑夜,一只队伍正在荒野中朝某处缓缓行进。
队伍当中,不少膀大腰圆的汉子抬着重重的箱子,气喘吁吁地走着。
祝闻是和几个手持钢刀的壮汉在前边开路。
走了半晌,其中一名抬箱子的汉子忍不住了,擦着汗珠问道:“祝头儿,这东西也太沉了吧,到底是什么玩意?”
祝闻是的脸一板:“不该问的别问,咱们拿钱办事就是!”
“等到了渡口,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钢刀。
刀身在火把的照耀下,闪过一片寒意。
问话的汉子脖子一缩,不敢多言,乖乖开始继续扛着箱子走路。
祝闻是跟在后边,目光阴冷。
他自然知道这些箱子当中是什么,这里边装的,都是舅舅申国尧这些年来敛来的财宝,眼下看太平县的局势不妙,于是准备走水路运到苏州。
只是财帛动人心,这东西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在将东西搬出申府后,他便将其伪装成有人委托他们送货,带着一干手下带货物上路。
之所以选在夜晚徒步前行,原因很简单——为保万无一失,这些人到了渡口之后,都会被他和几个心腹一刀剁掉扔进河里。
不过是一些小地痞罢了,等和舅舅到了苏州,随随便便又能招募到不少,死了也不心疼。
念头至此,祝闻是抬头看了看黯淡的弯月,心中默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嗖嗖嗖!”
几道弩矢破空的声音适时响起,似乎在应和祝闻是心中的话。
“哐当……”
一阵重物落地的响动过后,队伍中的箱子接二连三地落在地上,箱锁被冲开,露出了里边的财物,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金光。
祝闻是此时没有担心财不外露的事情——那一阵弩矢响动之后,队伍中除了他,尽皆被射翻在地,没了声响。
没有人看到,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会外露钱财了。
“谁!是谁?”
祝闻是站在满地的财宝当中,高举火把望向四处,想要看清楚袭击者。
只可惜,夜幕低垂,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更加平添了心中的恐惧。
太平县外,什么时候出了这么神出鬼没的盗匪?
祝闻是压着心中的恐惧,又壮着胆子喊了一句:“是哪路英雄好汉?”
哒哒哒……
平稳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让祝闻是心猛地缩紧。
不多时,一道穿着白色棉服的淡漠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来人剑眉星目,手持长剑,眼神冰冷:“监察院,言冰云。”
他从腰下取出一块令牌,抛向祝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