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就在局势即将不可收拾的时候,二皇子淡淡出声。
杨攻城身子一动,望着虎字军咬了咬牙,收起手弩撤了回来。
他身后的手弩队,也纷纷收起了手中武器。
只是,对面的虎字军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冲锋的阵势。
“哼!好大的胆子!”
见到二皇子已经让步,虎字军还咄咄逼人,杨攻城忍不住冷哼一声。
二皇子却是神色如常,看向范闲与马永元:“二位,人家打得可是我们三人的脸,你们总不能看热闹吧?”
马永元嘿嘿一笑:“殿下,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他口中的高个子,自然便是二皇子。
他身为太子的人,在渭州时可以同二皇子合作,现在临近京都,自然不用继续装着温情脉脉。
眼看着大皇子与二皇子对上了,他自然乐得看热闹。
哪怕他会因此被二皇子惦记上,也是值得的,毕竟他背后还有太子,二皇子还能直接对他一个小小的卫戍将军下手不成?
另一边,范闲眯眼打量了对面的虎字军一番,开口道:“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语毕,他缓缓打马而出。
海棠朵朵没有犹豫,跟着上前。
虎字军是大皇子的队伍,为了大皇子敢拦钦差的道路,貌似后边还挡着太常寺的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大皇子这趟回京入不了洞房得进牢房。
他在虎门关,好歹与大皇子有些交情,狠不下心见死不救。
退一万步讲,是他将玛索索带进京都的,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在牢房和大皇子团聚吧?
“哒哒……”
马蹄声在两支队伍当中的路上响起,范闲离虎字军越来越近。
原本,虎字军还有些戒备,待看清来人是范闲与海棠朵朵后,没有轻举妄动。
虎门关,双方的合作还算愉快。
“骆将军?”
范闲认出了领头的将领——大皇子亲兵队长,骆秉。
骆秉面色缓和,朝着范闲与海棠朵朵抱拳:“小范大人,海棠姑娘。”
范闲驾马走近了几步,问道:“怎么闹成这样?”
骆秉脸色又冷了下去,朝后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小范大人,小范大人。”
任少安壮着胆子从马队中挤了过来,朝着马上的范闲拱手行礼。
范闲回礼:“任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许是有范闲在场,任少安的胆子大了些,苦笑道:“小范大人,这着实不怪下官……”
任少安说着,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范闲听闻,脸色也有些沉重。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太常寺没有打听清楚大皇子回京的时间,一门心思想要奉旨巴结二皇子与自己,这才闹出了这场闹剧。
只是,这群虎字营的将士在边关待的时间有些久了,做事也有些孟浪。
念头至此,范闲看向骆秉:“骆将军,你在京都门口对着钦差刀兵相向,有没有想过后果?”
骆秉是粗汉,脖子一梗:“末将不惧杀头,只为给殿下求一个公道!”
“好一个不惧杀头,真是条好汉。”
范闲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脸色突然一沉,冷喝道:“那你想过大殿下没有?!”
骆秉一愣,没弄明白范闲的意思。
范闲冷着眼扫了眼前的虎字军一圈:“钦差代表天子,你们对钦差刀兵相向,是实打实的大不敬。”
“更何况,你们这些陛下的兵,为的还是当今陛下的儿子,要大不敬!”
范闲嘴角泛起冷笑:“这背后代表什么,你想明白没有!”
骆秉悚然一惊,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能做到亲兵队长,不是傻子,范闲这话出来,他如何还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无论大殿下是怎么想的,他们的初衷是什么,这件事情做出来,看在外人、看在陛下眼里,那便是大殿下养了一支只听大殿下、不尊陛下的军队,还在京都门口打陛下的脸。
从古至今,这种皇子,除了弑父谋逆成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骆秉络腮胡子抖动,哆嗦着嘴唇开口:“小、小范大人……”
“现在让开路,我要进京面圣,会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解释。”
范闲厉声喝道:“别再一错再错!”
骆秉闻言,一脸感激地拱手:“是是是,拜托小范大人,我等死了没事,可殿下没那个心思,千万不能让陛下误会……”
“闭嘴!这种话在京都一个字也不能说!”
范闲暴喝一声,打断了骆秉的话。
骆秉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军心向着大皇子而非陛下,这对大皇子绝不是好事!
他咽了咽唾沫,不敢多说什么,连连指挥兵丁让开了道路。
范闲扫了他一眼,堆起笑脸看向任少安:“任大人,摆开仪仗吧。”
任少安点头称是,跑回去准备起来。
范闲打马而回,将事情对二皇子同马永元讲了一遍。
随后,他看向二皇子:“殿下……”
“我懂。”
二皇子甩了甩额前的头发,温和地笑了笑。
范闲转头看向马永元。
马永元脸上带着笑:“都是边关上的好男儿,没人愿意害他们,当然,我说话好男儿,包括大殿下。”
“多谢。”
范闲朝二人拱了拱手,出言感谢。
方才的话很简单,他要二皇子与马永元别因为这事记恨骆秉等人,两人大度地答应了下来。
城门口的事情解决,范闲三人随着仪仗入京。
而后,其余人留在宫外,范闲、二皇子、马永元三人,随着早就等在宫门口的侯公公,进了宫。
庆帝等在御书房内,认真听着三人将渭州之行讲了一遍。
而后,他温言嘉奖了三人一番,命内侍通知有司论功行赏,三人便起身告退。
走到门口时,庆帝的声音响起:“范闲留下。”
三人同时一愣,二皇子与马永元深深看了范闲一眼,先行告退。
范闲定了定神,又重新回到了御书房:“陛下。”
庆帝坐在软榻上,朝着范闲招招手:“来,坐。”
他指指对面的矮墩,这个座位一向是林若甫、舒芜这等老臣重臣的专属,就连范建都没资格坐上去。
“谢陛下。”
范闲眼观鼻鼻观心,不带推辞地坐了上去。
“朕就喜欢你这股子真诚劲。”
庆帝语带赞赏地夸了范闲一句,话锋一转:“渭州的事,你有多少瞒着承泽?”
来了!
范闲心中一动,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奏折:“回陛下,渭州徐氏,牵扯到一位朝中重臣,兹事体大,臣不敢让他人知晓,只等着在今日见了陛下具呈。”
侯公公接过折子,送到了庆帝手里。
折子上,正是所有有关徐氏与林若甫的关系,范闲一直刻意藏着这东西,更是在回京路上,让常海子等人与二皇子分开,避免被二皇子审讯出来。
庆帝接过折子后,仔细看完,递回给了侯公公:“送给林相,看看他怎么说。”
范闲心中咯噔一下。
他偷瞄了一眼庆帝,只见这位帝王面色平静,显然在看奏折之前,便知道了这件事。
此时,只怕是要借着自己的手,要对林若甫动手了!
坊间一直传闻林若甫会在今年退位,原来是落在这儿了!
“怎么,不为你这位岳父说几句?”
侯公公走后,庆帝笑看着范闲。
范闲拱手:“臣,是陛下的臣子。”
“嗯,这个回答朕很满意。”
庆帝温和地笑笑,站起来走到了书桌前:“不过,你的心不静,过来帮朕磨墨,静一静心。”
说着,庆帝拿起毛笔,笑着看向了范闲。
“是。”
范闲乖巧地走了书桌前,拿墨石的瞬间,余光瞥到一份折子,心中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