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叶仁先是站起来朝范闲行礼，而后才向王启年解释道：“义父被外放定州，我在府中无人看管。”
无人看管，自然便可以出来了。
王启年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而后看向范闲：“大人，您……您不会又给太子下了什么套吧？”
范闲摇摇头，没有解释。
他将目光放在床榻上的二人身上，略微有些出神。
在回京都的路上，救下黄毅的，正是乔装之后的王羲。
以王羲的实力，还做不到正面避开弩矢、撞破监察院特制囚牢逃生，他之所以能在官道上做出那恍若神魔的举动，完全是因为范闲事先给了他一枚增幅真气的药丸。
当然，这枚药丸的副作用也不小，王羲的代价便是现在昏迷着躺在床榻上，被麻布裹得和木乃伊一般。
范闲仔细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发现有所好转后放下心来。
“大人，这次来是要带走他？”
袁嘉树指着另一张床榻上，好似昏死过去的黄毅。
被王羲救下后，范闲便动用监察院的暗线将此人送到了这里，每日喂食软骨散，以防其自尽。
“计划正在顺利进行，到了用他的时候。”
范闲点点头，回答了袁嘉树的问题。
随后，他挥手吩咐袁嘉树与王启年一块帮忙，将黄毅抬到了院门口的马车上。
“袁大人，事情很快就会办妥，到时候范某会如大人所愿，请陛下赦免大人，放大人一家去边地生活。”
范闲站在门口，朝着袁嘉树拱手道。
他之所以能让袁嘉树倒戈，靠得便是这个承诺。
闻听范闲的话，袁嘉树苦笑一声：“戴罪之人何敢称大人，只求妻女平安罢了，请小范大人放心，袁某会拼却性命保全王羲先生安全。”
范闲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与站在院中的叶仁隐讳地对视一眼，上车离开了此处。
有外粗心细的叶仁在，他不担心袁嘉树的倒戈是否出自真心。
马车晃晃悠悠中，王启年开口问道：“大人，您早就知道万年县的背后是个阴谋？”
范闲摇头自哂：“我还没聪明到那种地步，只是隐有所察罢了。”
王启年眉头一挑，靠近了范闲几分，低声道：“大人，高兄……”
他可是注意到，范闲回京以后，高达便不见了踪影。
“高达另有任务，现在我身边，便只有你一个闲人了。”
范闲眯眼笑看着王启年，玩笑般说着。
王启年眼珠滴溜溜一转，朝着范闲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说！”
到了这一步，他这般人精，如何还不知道范闲有事情要吩咐。
果然，只见范闲笑眯眯地道：“老王啊，叶仁我有大用，明日起，你去接手照看王羲的任务可好？”
王启年闻言，咽了咽口水。
照看王羲……说得简单，他今日被范闲带着见了王羲，如何还能不知道照看王羲也意味着要监视袁嘉树。
虽然他追踪之术高超到了天下唯二的地步，但不防备之下还不一定能打得过有可能包藏祸心的袁嘉树。
若是真答应了此事，那他还能睡个安稳觉吗？
念头至此，王启年讪笑道：“不……不瞒大人，王某觉得……叶仁大人能做的事，王某指不定会做得更好……”
“哦？”范闲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王启年：“那过几日与东宫死士周旋的事，就拜托老王你了。”
王启年一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罢了！大人，王某去照看王羲！”
范闲满意的点点头，闭目养神起来，不再看一脸悲愤的王启年。
马车的车夫是监察院的暗子，早就得了范闲的吩咐，很快便将马车驶进了监察院官衙旁的七处监牢院内。
范闲与王启年一左一右缠着还在昏死的黄毅，走进了监牢内。
那一贯枯瘦的老牢头迎了上来：“小范大人，又有好货色？”
王启年跟着范闲将黄毅交给老牢头，心中对于老牢头用“好货色”这三个字来形容犯人有些发怵。
倒是范闲面色平淡：“我查过，这人不是硬骨头，半个时辰后我要他的供词，我就在这里等着。”
听到不是硬骨头几个字，老牢头的兴致顿时有些下降，闷声道：“小范大人等着。”
语毕，他直接拖着还在昏死的黄毅朝地牢下走去。
范闲与王启年坐在石凳上，等着结果。
不多时，底下便传来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凄惨叫喊。
王启年虽然没有同黄毅接触过，但也能猜测到这是黄毅的声音，心中不禁对那位在院中凶名赫赫的老牢头又戒惧了几分。
范闲对惨叫声充耳未闻，手指轻叩着石桌表面，想着事情。
从万年县启程之时，他便开始对李云睿的目的有了预料，这才假借王羲之手劫走黄毅，瞒人瞒己，更是要言冰云封锁万年县与京都的情报往来，争取了两日的时间。
从回到京都后，他在公众面前的每一步行动都是在演戏，自忖还是能够骗过李云睿的。
现在，麻高阳发现了他刻意让父亲留在账册上的纰漏，事情正一步步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只是不知道，李云睿会不会在事成之前有所察觉……
“小范大人，供词。”
老牢头沙哑阴寒的声音打断了范闲的沉思。
王启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范闲身后，刻意与老牢头拉开了距离。
范闲伸手接过供词粗略扫了一眼，朝老牢头点点头：“人先关在你这儿，留口气就行。”
语毕，他起身朝监牢外走去，王启年连忙跟上。
离开监察院监牢后，范闲吩咐王启年去一处帮言冰云处理封锁情报网络的事情，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回了范府。
范建在家待参，范闲袖中揣着供词一路穿行，果然在书房内找到了前者。
“父亲，东西到手了。”
范闲将供词放在范建面前的桌上，轻笑一声。
范建挑了挑眉，有些唏嘘的看着范闲道：“青出于蓝啊，长公主这一次，得吃大亏了。”
他面前的供词上，正是长公主与太子在京都的隐秘产业详情。
范闲面对范建的夸奖，低眉顺眼，乖巧至极。
范建捋了捋胡须，没再说什么，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册放在桌上，翻开对照着供词书写起来。
不多时，原本有些空白的书册便被范建写满了蝇头小楷。
他吹干书册上的墨迹，将其递给范闲：“照你的计划，将这本账册调换之后，李云睿与太子便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