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此去庆国务必记得一件事,范闲便是你唯一的主子,便是为师与他起了冲突,你也可以剑斩为师,如此,我东夷城方可长久。”
青衣人铁相站在院中,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师尊的这句话。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范闲,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下一秒,他青衫摇动,掠空而起,窜向范闲。
“留下!”
高达暴喝一声,带着虎卫组成的阵法拦路挡住青衣人。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青衣人口中发出一道清越的喝声,手上青幡舞动,席卷虎卫攻来的七把剑。
“叮叮叮……”
连番密集而急促的金铁交击声响起,青衣人手中青幡无风自动,如同浪花拍打悬崖一般延绵不绝地撞击在七把剑的剑身。
不过短短数息时间,除高达外的六名虎卫面泛红光,喉头发甜,竟然被这番攻势反震了五脏六腑。
高达目光一凝,变幻阵头,递出手中长剑。
这一剑,瞅准了青衣人的空档,直取其心腹。
“着!”
青衣人暴喝一声,抛出青幡,双手合十硬生生夹住了高达来势汹汹的一剑。
紧接着,他身子微侧,避过剑锋,整个人宛如史前猛兽一般狠狠撞向高达。
“砰!”
一道闷响响彻院子,高达猝不及防之下,虽然竭力躲避,仍然被青衣人撞到了肩头,倒退几步,下意识揉着发疼的肩头。
青衣人瞅准空档,扬手接过落下来的青幡,不顾高达与六名虎卫的追击,三两步冲到了范闲面前。
“小范大人,在下东夷城王羲,确有黄毅的情报告知。”
“黄毅此人,现下正藏在城东梁家玉石铺后院!”
这一次,青衣人说话干净利索,顺便自报了家门,生怕范闲再度对他不理不睬。
范闲挥手喝止了高达等人的追击,看向青衣人王羲:“你方才使的,可不是四顾剑。”
方才在青衣人王羲与高达等人打斗之时,他就转身看了起来,这王羲的剑招大开大合,肉搏起来又颇有一种拼命三郎的架势,与四顾剑那种凌厉的剑意及注重前后左右四步的剑招完全是大相径庭。
“小范大人明鉴,我是师父的第十三个弟子,也是关门弟子,除了师父,无人知道我的存在。”
“师父从来不曾教过我剑法。”
说着,王羲似乎是为了证明身份,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向了范闲。
范闲伸手接过,细细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纸上用炭笔画着一把剑,笔迹歪歪扭扭,不及三岁小儿。
但这把歪歪扭扭的剑中透露出来的凌厉剑意,让他这个曾经九品的八品都有些胆寒,仿佛有一柄无所不破的剑直直向自己刺来。
能在一张纸上融合这么强烈的剑意,大宗师无疑!
范闲确认了王羲的身份,没急着说话,而是将纸张交给了言冰云:“对你练剑有帮助。”
言冰云摇摇头:“我的心思,不在剑上。”
他虽然用剑,但剑法只是工具,为了帮他实现一切为了庆国这个崇高理想的工具。
范闲不以为意,将纸张递给了高达。
高达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后退下。
言冰云看着,犹豫片刻也离开了此地。
范闲目送言冰云离开,神情复杂。
万年县的经历,只怕会成为横在言冰云和他之间的一根刺,李云睿这一手,还真是厉害!
想到这里,范闲摇了摇头,管理表情后看向王羲:“王羲?铁相?”
王羲已经摸清楚了范闲的脾性,恭谨道:“王羲是真名,铁相是化名。”
范闲点了点头,边往驿馆外走边问道:“你师父四顾剑不教你剑法,现在又让你跟着我,用意何在?”
王羲怔了怔,如实答道:“师父觉得……小范大人能救东夷城。”
范闲愕然,转头看了王羲一眼,轻笑道:“没想到四顾剑除了能教出一个剑法风格迥异的徒弟,眼光也这么独到。”
说这话的时候,范闲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王羲跟在范闲身后,没有看到这抹笑意,继续道:“我来辅佐大人,是师尊个人的意思。”
范闲点头:“知道,否则本官也不会经历那么多次东夷城的刺杀!”
四顾剑是东夷城的擎天柱,东夷城却不止是四顾剑一个人的,这是个简单的道理。
有着城主府的阳奉阴违,再加上庆国给予的压力,四顾剑不可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与长公主、二皇子合作,是他的一步棋,让王羲跟着范闲,也是他的一步棋,只不过是暗棋。
就是不知……这枚暗棋够不够好用……
范闲瞥了眼王羲,声音平淡地问:“监察院的情报说,你大师兄云之澜已经潜入庆国,欲杀我而后快。”
“我会杀了大师兄。”
王羲的回答很是干净利索,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
他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是简单,从现在起,范闲就是他唯一的主子,无论是谁要对范闲不利,他都不会手软。
范闲满意地点了点头,迈步走出驿馆。
驿馆外,除了前去京都报信的王启年,高达、言冰云、三十六名监察院官员,骑着骏马。
“大人,”高达上前朝范闲行礼:“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去城东梁家玉石铺。”
范闲声音平淡地下了令,跨上一匹好马,看向还站在驿馆门口的王羲:“我不是一个能轻易相信别人的人,要想证明你说的话,拿一份货真价实的投名状来。”
说着,范闲指了指身侧另一匹无人骑乘的马。
王羲站在门口,神情踌躇:“我不太喜欢杀人,能不能换个投名状?”
范闲摇摇头。
“我不会要黄毅的命,不过他要我的命的时候,你得拿你的命在前边顶着。”
“否则,你在我这儿没有用。”
范闲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的冷漠。
王羲面色变幻,范闲的话说得简单,可黄毅身为长公主的谋士,身边岂能没有防卫力量,遇到范闲抓捕,他又怎么不反抗?
如此一来,自己的杀孽会极重,只是既然答应了师父辅佐范闲,自己决不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那我……只好杀人了。”
说着,他跨坐上马。
范闲抖动缰绳,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城东的梁家玉石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