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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万年县的六道胡同四通八达,伸展出来的道路蔓延至全县各处,向来是县里最豪华的地段。

    县里的达官贵人,往往在此地置业买地,加盖府邸。

    身为万年县的仓大使,胡臻的府邸也坐落在此处。

    往日里,胡臻回家之时,总会遇到不少住在附近的商贾、百姓打招呼,今日,这些人却安静的可怕。

    不少人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绕路而走、紧闭家门,更有人在暗中带着鄙夷对他指指点点。

    胡臻对其中的原因心知肚明——当年他身陷囹圄,是捕头袁嘉树仗义执言跑前跑后才救了他的命,袁嘉树昨日被抓,不少人前去驿馆询问究竟,他却连一句话都没说。

    在这些人心里,他已然成了一个畏惧强权、薄情寡义的小人。

    “吱呀——”

    胡臻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院里不知何时被人扔了些狗屎、臭鸡蛋,想来是那些百姓用这种方式发泄对他的鄙夷与不满。

    “愚不可及!”

    胡臻冷笑着对这些人的行为下了判断,随即捂着口鼻朝后院走去。

    不到半刻钟时间,又一队人来到了这里,带头的是范闲。

    “大人,我去叫门。”

    王启年极为狗腿地当先跑去,朝大门重重地砸着。

    叫了半晌,无人开门,王启年不由得转头向范闲请示。

    见到范闲点头,他提起气劲,用力一脚朝大门踹去。

    “哐!”

    大门应声而开,王启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就要呵斥,却吸到了满院的狗屎、臭鸡蛋味,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慌忙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范闲站得远,但也闻到了臭味,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捂住口鼻道:“一起去看看。”

    说着,他当先朝里边赶去,身后跟着言冰云、高达及三十六名监察院官员。

    只留王启年还在原地不停地呕吐着。

    范闲一行人穿院过堂,来到了书房。

    书房内,胡臻高高悬在房梁上,脖子上勒着一根白绫。

    “嗤!”

    “嗤!”

    两道布帛碎裂声响起,高达与言冰云一先一后斩断了白绫。

    胡臻的身子重重落地,被两名眼疾手快的监察院官员接住,放在了椅子上。

    范闲看着他脖颈上青紫色的勒痕,心中惴惴,连忙上前检查了一番。

    “还有气,送回驿馆!”

    范闲松了口气,朝监察院官员吩咐起来。

    几个监察院官员立即行动起来,将仓大使胡臻轻手轻脚地抬起,朝着书房外走去。

    范闲留在这里,端起书桌上的茶杯嗅了嗅:“果然又是迷障香。”

    想来,这位仓大使也是中了迷障香,昏迷之下差点被人制造出自缢身亡的迹象。

    “大人,信。”

    高达瞅见桌上孤零零放着一封书信,提醒道。

    这是一封遗书。

    范闲拿起遗书看了几眼,心中一片了然。

    信中是仓大使的笔迹,写着因为捕头被擒,万年县暗无天日,自己唯有一死,以唤醒朝廷对奸臣的察觉。

    这里边的“奸臣”,自然便是指范闲。

    看来凶手在暗害这位仓大使的时候,同样存了陷害范闲的心思。

    从县令之死道仓大使“自缢”,凶手的手段倒是简单实用。

    “凶手是从窗户进来的。”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范闲的沉思。

    只见言冰云站在窗口,搓着指头上的泥垢,目光落在窗框上:“这上边有脚印,新的。”

    范闲目光闪动,心中突然生升起疑惑:“为何县令和县丞的死亡现场没有脚印?”

    不过这个疑惑他并未说出来,而是看向言冰云道:“我们先回驿馆,回去好好商议一番。”

    言冰云点点头,随着范闲朝门外走去。

    范闲留下六名监察院官员守着现场,带着言冰云等人回到了驿馆。

    到驿馆后,范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去查看胡臻的情况。

    好在胡臻只是中了迷障香,而后被白绫勒得气血不畅呼吸困难,驿丞找来当地的郎中为其诊断了一番,已无大碍。

    “袁嘉树已经被抓,但仓大使却依旧中了迷障香,说明藏在万年县的凶手不止一人。”

    范闲在正堂中踱着步,缓缓开口说道。

    言冰云点头表示赞同:而后道:“你上次说得没错,凶手通过常六给我传递情报,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们的思维困在典吏和教谕身上。”

    所以,凶手才会在今日对仓大使下手。

    王启年在心中自动补全言冰云的话,朝着范闲拱手道:“大人,看来这位仓大使也在凶手的杀人范围之内,但不知凶手为何会盯着他一个小小的仓大使不放?”

    之前凶手杀县令等人,众人猜测他是想用当地父母官的死将范闲架在激愤的民情上,让范闲寸步难行。

    可仓大使不过区区从九品,在万年县的属官中位居末尾,威望、知名度又微不可闻,凶手为何要对他下手?

    言冰云目光出神,也在心中思索起来。

    却见范闲笑了笑,走到了王启年身边:“老王,你觉得……这个仓大使和我是否有关系?”

    “大人说笑了,他一个仓大使……”

    王启年下意识地想要否定范闲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仓大使……仓大使……”

    王启年嘴里嘟囔着,开始在正堂踱起步来。

    追随范闲日久,他已经不自学地有了范闲的很多习惯,踱步思考便是其中之一。

    “咚!”

    王启年正出神地想着,突然额头发疼,回神一看,才发现自己撞在了一根柱子上。

    “嘶……”

    他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抽着冷气,一张脸扭曲在一起,颇为滑稽可笑。

    “伤药,你昨晚的鼻伤也可以用。”

    范闲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随手朝这边抛过来一瓶药膏。

    自知出丑的王启年讪讪一笑,接过药瓶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不过方才那一撞,也让他心中的疑惑霍然解开。

    只见他顶着肿起了个大包的额头,来到范闲面前兴奋地道:“大人,这位仓大使主管粮仓,范尚书执掌户部,刚好与钱粮有关,而且万年县这桩事,正是因为尚书大人巡视京畿钱粮而起……”

    王启年越说声音越低,显然感觉到了敌人的棘手。

    言冰云目光中寒气氤氲,握着剑的手微微用力。

    倒是范闲,因为早就料到了此事,神色如常,幽幽说了句王启年与言冰云听不懂的话:“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