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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尸体的背后

    万年县邻近京都,县郊良田大多属于富户乡绅,不少是从百姓手中购买而来。

    由此带来的问题,便是在进行土地买卖时丈量田亩的难题,寸土寸金的万年县郊,没人愿意在这件事上吃亏,都不相信对方给出的丈量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代表公权力的主簿,成了县里最忙的人,从早到晚,半数时间都跑在县郊丈量土地。

    然而今日,主簿照常出城丈量土地,却一头栽进了河中,被人捞上来时,已经气息全无。

    范闲到达现场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

    几名跟随主簿的衙役及负责保护主簿的百姓尽力保护着现场。

    见到范闲到来,原本低声议论看着热闹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奸臣!杀了县令大人和县丞大人还不够,竟然又对主簿大人下了手!”

    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书生朝着范闲怒喝。

    “告御状,我们要写万言书,在皇帝陛下面前告你的御状!”

    一个腰上缠着罗绸的商人紧接着喊叫。

    有了这两人带头,心思淳朴的百姓纷纷围了上来,便要展开对范闲的声讨。

    “噗!噗!”

    两道沉闷的响声打断了百姓们的行动,让他们呆呆站在了原地。

    两名身手敏捷的监察院探子,各出一刀,直接抹了最先说话的中年书生和商人的脖子。

    这二人显然没想到范闲今日如此暴虐,死死捂着颈部血流不止的伤口,瞪着不甘的眼睛倒在了地上。

    “杀、杀人了……”

    “杨先生和宋老板就、就这么被杀了……”

    ……

    百姓哆嗦着嘴唇,齐齐朝后退了几步,看向范闲的眼睛充满了恐惧。

    畏惧强权,向来是群体的共性。

    范闲眸子淡漠地扫过在场百姓,朝王启年看了一眼。

    王启年点点头,站了出来。

    “昨日傍晚,书生杨正道私会奸人,以帮忙考中秀才为条件,答应帮奸人在今日为难钦差大人,有字据为证。”

    “同样是在昨日傍晚,商人宋宁贾,以掌握全县棉花生意为条件,答应帮奸人在今日带头为难钦差大人,同样有证据在。”

    王启年朝百姓们朗声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份契约文书。

    同时,有两名身穿黑色官服的监察院探子抬着口箱子,重重地放在了百姓面前的地上,随即打开箱门。

    “这……这是东陵乡棉花行的契书?”

    “还有北郭镇的……”

    “还有那人手中的文书,是杨先生的字迹?”

    ……

    几个视力好的百姓睁大了眼睛瞅过来,看清了王启年手中的文书和箱子里的东西,惊呼出声。

    其余百姓听到这话,也开始凑近了几步看了起来,待看清这些东西后,望向范闲的目光惊疑不定。

    有着这些证据,他们已经对范闲的话将信将疑起来,不像之前那般丝毫不相信。

    “若是还不信,可以自行寻找各乡镇棉花商、杨正道亲友询问,本官便不奉陪了。”

    范闲淡淡地扫了这些百姓一眼,饶过他们,朝停放主簿尸体的河岸边走去。

    这一次,没人再拦他。

    手中刀配合上口中道理,对付这些被蛊惑的百姓,所向无敌。

    经历了县丞之死,又得到陈萍萍的书信提醒,他已然知道对手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会不防着这一手。

    这些东西,便是他在得知主簿的死讯之后,让王启年带人在第一时间查到的。

    虽然万年县的监察院探子被李云睿渗透殆尽,但有王启年这个老手带着京都监察院的三十六名精英,查到这些东西还是一件简单的事。

    “钦、钦差大人……”

    范闲来到主簿尸体旁的时候,负责保护主簿的乡绅颤颤惊惊上前行礼。

    他便是昨晚百姓们共同推举出来,负责保护主簿的百姓代表。

    方才的那场冲突,他本着小心谨慎的心思,并未参与,故而旁观了范闲果敢决绝的整个行事过程。

    “大人……”跟随主簿出城丈量田地的衙役也上前见礼。

    范闲冲二人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这里视野开阔,又有你们双方保护,主簿怎么溺亡?”

    衙役与乡绅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难看。

    最终,由乡绅开口道:“回大人的话,当时是主簿大人告知我们他要小解,让我们退到了远处,当我们久等主簿大人不见时,才……才发现出事了。”

    范闲眉头动了动,看向衙役。

    衙役连忙点了点头,表示乡绅说得没错。

    范闲见状,蹲在尸体旁边开始细细检查起来。

    得益于童年时费老的教导,他现在验尸不逊色于积年仵作,省了许多麻烦。

    主簿的尸体正躺在一张简易担架上,被乡绅的外衣盖着。

    范闲揭开外衣,只见主簿浑身浮肿发白,口唇青紫,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外伤,银针试过喉部、胸腔之后也没有发现有毒素。

    “的确是溺亡。”

    范闲站起身来,下了结论。

    王启年凑上来:“大人,这主簿为何会自——”

    “溺亡是真的,但不一定是自尽,”范闲打断王启年的疑问,朝着乡绅与衙役道:“带我去溺亡的地点看看。”

    乡绅与衙役连连答应,带着范闲来到了不远处的河岸上。

    范闲一路仔细观察,在邻近河岸时,突然抬手叫住了众人:“等等。”

    众人疑惑地看向范闲。

    范闲伸手指着河边的一道痕迹问:“那处痕迹是原本就有,还是你们打捞主簿尸体时留下的?”

    乡绅与衙役顺着范闲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里的河草杂乱歪倒,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过,略湿的地面上有着划痕。

    “回大人的话,打捞主簿大人的地方在我们方才过来的下游那儿,这儿我们未曾来过。”

    “而且……在主簿大人小解时,小的印象当中,这里的河草好像没有被压过。”

    回话的是衙役,他今天负责跟随主簿丈量田地,再加上职业习惯,对这里的环境更为了解。

    范闲的目光动了动,沉声道:“回去重新看看主簿的尸体。”

    说着,他当先朝回走去。

    众人摸不准范闲在想什么,面面相觑,但还是跟着范闲走了回去。

    回到停尸处,范闲再次蹲下。

    这一次,他没有验毒,没有检查水肿,而是第一时间将主簿的尸体翻了过来。

    “果然……”

    看到主簿尸体背后的样子,他嘴角泛起冷笑。

    日光下,主簿尸体背后带水的衣物上,沾着一些不规则的草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