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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张府哭灵

    林若甫用盏盖轻轻撇着茶沫,笑道:“当真与你无关?”

    范闲眼珠动了动,突然展颜一笑:“岳父大人明察秋毫,此事确是小婿所谓,不知岳父……”

    “不知道我如何猜到的?”

    林若甫打断范闲的话,反问道。

    范闲点点头。

    却见林若甫冷笑道:“你回京以来,在枢密院门前与张正伦交锋两次,抬着张吉的棺椁登张正伦家门一次,隔天张正伦就被气晕了。”

    “你真当全天下人都是傻子,连这都看不出来?!”

    林若甫的话前所未有的重,说到最后,他更是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茶水被激得洒了满桌。

    范闲一脸不解,不明白自己的岳父大人是否吃错药了,今日有如私塾的夫子一般,严厉到了极点。

    他拱手道:“岳父大人……”

    “官场上做事,讲究无迹可寻,让人抓不着把柄,一味针锋相对,只会落了下乘。”

    林若甫再次打断范闲的话,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范闲眉毛动了动,没有插话。

    只听林若甫沉声说道:“老夫知道你要用张正伦对付枢密院,只教你一句——官场上做事,事要做到明处,心思却要放在暗处。”

    “如此事,你完全可以通过秦业的四姨太入手,以姐妹之争挑动张常氏妒火,让张正伦后宅不宁,再加以引导,使其主动跳入你的彀中。”

    “而今你先登门、后为难,即使张正伦一时无处可去投入你帐下,也必然心生嫌隙难得重用,平白失了一名干将……”

    林若甫越说声音越沉静,俨然与私塾夫子别无二处。

    范闲听着,心中生出一丝明悟,知晓恐怕岳父大人将自己当做了相位接班人来培养。

    他抿了抿嘴唇,站起来朝着林若甫长揖行礼:“谢岳父大人教诲,只是范闲性子狭隘,行事无法做到羚羊挂角,只能针针见血。”

    这便是相当于明着拒绝林若甫的教诲了。

    林若甫一愣,旋即有些怅然地点头:“也好,个人有个人的心性。”

    “谢岳父大人体量。”

    范闲再度行了一礼,坐回原位。

    虽然拒绝了岳父大人的好意,可他从岳父大人那精亮的双眸中看得出来,对方还是没有熄灭扶持他的心思。

    走一步看一步吧……范闲心中这般想着,看向林若甫:“岳父大人,韩志维之事……”

    “韩志维与太子的嫌隙,老夫也是通过信阳……的眼线得知的。”

    林若甫开口解释,说到信阳二字顿了一下,继续道:“此人好名,虽嗜色无度外室成群,但却摆出一副清正廉明的样子。”

    “前些年在二皇子与太子之间左右摇摆,上次你回京后二皇子失势,此人便想做个从龙功臣,暗中投入了太子门下。”

    “投入太子门下后,他自以为身后有倚仗,假公济私,将那副公正廉明的伪装发挥到了极致,给太子添了不少麻烦,这也是二人嫌隙的由来。”

    范闲闻言笑了笑:“还真是位忠耿为国的好尚书。”

    林若甫没有理会范闲的话,支使仆人将桌上的茶水擦干,拿出一幅画在桌上铺开。

    “今日叫你来,是还有一事想问问你。”

    林若甫在画桌边坐定,示意范闲过来看画。

    范闲眉毛一动,起身走到桌前。

    画上是一个年轻女子,面容俏丽,一身劲装,腰间系着一圈长鞭。

    “这是——”

    范闲一惊,失声疑道。

    画像上的人,正是在灵虎堡战乱中失踪的柴画屏!

    “你果然认得。”林若甫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新茶,笑道。

    范闲朝其恭敬地问道:“岳父从何处得知此人?”

    “老夫有一门生,在北郊做巡林御史,某日见枢密院参赞秦恒带着这名女子入了秦家城外庄园,当做一件趣事讲给了老夫。”

    “老夫听其描述,那女子像是沧州装扮,可能与你有关,便让其将人像画下。”

    “也幸得我那门生在丹青之道上造诣不浅,这才画得栩栩如生。”

    林若甫淡淡地说着,声音中有着些许得意。

    “秦家……”

    范闲却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字,眸中猛地绽出精光。

    柴家当年便是从秦家脱离出去的,柴画屏在灵虎堡失踪后又和秦恒走到了一起,难保不会有什么不利于他的计划正在酝酿!

    “咳——”

    林若甫轻咳一声,打断了范闲的沉思,轻声道:“若是这女子知晓你什么秘事,做起事来可千万别拖泥带水。”

    “秦家那处庄园的地址在画的右下角。”

    范闲视线下移,果然在画的右下角看到了一处详细的地址。

    他三两下卷起画纸拿到手上,朝着林若甫行礼道:“多谢岳父大人,范闲改日登门郑重致谢。”

    语毕,他转身便要出门。

    “慢着。”

    林若甫出声道。

    范闲疑惑转身。

    却见林若甫郑重道:“小心些。”

    范闲心下一暖,点头道:“岳父放心!”

    出门后,范闲匆匆回到府中藏好了画,便带着王启年额缠白带,带上了挽联,前往张正伦府上。

    今日午时,是张吉出殡之日。

    正值夏日,距离张吉身死已经过去好几日,虽然有着范闲从内库送上的冰块降温,尸臭还是不可避免地从棺椁中散发出来,是等不到吉日下葬了。

    范闲二人到达张府时,寻常官员死后那种哭丧吊唁满座的场景并未发生。

    偌大一座府邸,除了张正伦夫妻、一众仆人外,便只有一名庆庙祭祀主持仪式,十几个前来吊唁的宾客。

    “大人,看来张家在官场上不太得人心啊。”

    王启年远远看着萧条的哭灵场面,凑在范闲耳边低声道。

    “不是不得人心,是不会做官。”

    范闲摇头纠正,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这份嘲讽自然不是对着张家父子,而是那些冷眼看着张家沉浮的所谓高官贵人们。

    当下官场,互相之间讲究的就是利益、党争,张正伦身为秦家棋子并无实权,不能给人带来利益,官场中人谁肯花费那份力气巴结他?

    张吉虽然对谁都一团和气,但位卑官小,少与人深交,葬礼时候能有十几名同僚出席,算是天地间尚有良心了。

    范闲这般想着,迈步朝张家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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