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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范建的馈赠

    “能帮自家老公坐上枢密副使的位置,难道张大人的妻子是皇亲国戚?”范闲兴趣愈加浓厚了。

    范建摇了摇头。

    “张夫人姓常,通宁侯常成柏的常,常成柏的长女嫁给了张大人,次女……是秦家老太爷的四姨太。”

    说完这话,范建抬头看着范闲。

    范闲眼睛眯了起来:“这么说,是秦家将张正伦扶到了这个位置上?”

    见到范建点头,他嗤笑道:“看来这枢密院,早就姓秦了。”

    范建没有对范闲的诛心之言表现出任何的反应。

    “张正伦此人确有实才,新政之初也想凭着本事有一番作为,只可惜秦家需要他这面遮羞布,想方设法将他留在了枢密院。”

    说着,他起身在书架上找了找,翻出来一本书放到了范闲面前。

    范闲低头看去,书的封面上有着一行大字——庆历元年新编军器大全,张正伦撰。

    他随手翻了翻,冷笑道:“前程被坏、儿子被杀,这都能忍得住,这位张大人还真是无愧‘泥塑’之名!”

    范闲脑海中闪过万朝谷内张吉那爆开的脑花,再想想张正伦在枢密院门前那‘义正辞严’的一幕,心中的愤怒夹杂着荒诞不停翻涌。

    范建绕到桌前拍了拍范闲的肩膀,使后者冷静下来。

    “泥人也有三分火,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作为你的一步棋。”

    范建点到为止地说了一句,沉默片刻后继续开口:“至于监察院……我也不太清楚那边的想法,暂时的意见与你一致,那边的人,能不用就不用。”

    说着,范建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范闲下意识接过,发现上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

    他有些茫然地问道:“这是……?”

    “为父这些年在京都的人手,借给你了。”

    范建摆了摆手,神情平淡地说道。

    老爹在京都埋的暗桩?

    范闲脸上一惊,低头重新仔细看了上边的名字一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一不有。

    暗桩之所以被称为暗桩,原因就在于其不能见光。

    而老爹的暗桩这次借给自己对付秦家,势必会暴露不少,日后老爹遇上党争或者其他事,只怕解决起来会困难不少!

    这份心意,大破天了!

    范闲神色一肃,站起来恭敬作揖:“谢父亲大人,孩儿会妥善使用这份名单。”

    “我相信你,”范建难得地慈祥一笑,冲着范闲问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范闲拿起桌上的《军器大全》,咧嘴一笑:“见一见张正伦!”

    京都南城,棋盘大街。

    北户第六家青墙绿瓦,朱红大门前的台阶足有七阶,凸显出了府邸主人的地位之高。

    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更是栩栩如生、气派非凡。

    只是让一些过路人疑惑的是,这样一户人家,匾额狮颈上却挂着白布缟素,门前的灯笼也是清一水的白纱“奠”字。

    依着常理,这是府内有人过世了,但却听不到该有的号哭、吹打声。

    “这啊,就是京都有名的泥塑副枢张大人的家,听说张大人家的独子在万朝谷遇刺身亡,棺椁还未曾送到,这才只挂白幡没有吹打。”

    有那生意不忙的摊贩一边卖东西,一边会对疑惑的客人解释着原因。

    逢人开口笑,善缘多结,这是摊贩们生意长久的不二法宝。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客人们解了惑心里舒坦多买点物件,摊贩多赚一笔银钱,可谓是皆大欢喜。

    张府外皆大欢喜的同时,府内却是一片惨淡。

    张正伦甫一回府便换上了麻布白衣,头缠白带,在大堂上等着儿子的棺椁上门。

    边上的座位上坐着一浓妆艳抹的丰润妇人,一身素服更显余存风韵。

    只是她此时正揪着一张帕子凄声嚎哭着,一声声“我的儿啊”冲破云霄,让人听得心烦意乱,全然没有欣赏这位半老徐娘的心思。

    张正伦端坐正堂,右手死死扣着桌沿,指节发白。

    他一双不耐烦的眼睛不时飘向身旁的夫人,显然已经有些经受不住这等“魔音”摧残。

    耳听得夫人嚎哭声一浪盖过一浪,张正伦终于有些忍受不住:“咳……夫人……”

    张夫人嚎哭的声音一顿,拉着脸看向张正伦,她一张脸上妆容未见半点花乱,嚎哭那么久竟是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张正伦身子往外挪了挪,柔声细语地对着夫人道:“我说夫人呐,吉儿的棺椁还未送到,你要哭,也得等见到棺椁吧——”

    “呸!”

    孰料张正伦的话还没说完,张夫人便一口啐了过来。

    她捏着手指虚戳张正伦,嘴上骂骂咧咧道:“你个老没良心的,老娘唯一的儿子没了,哭两声你也要管?”

    “吉儿可是老娘的命根子,你个老东西不争气,本想着吉儿能让老娘在妹妹面前扬眉吐气,谁知就这么没了……呜呜呜……”

    张夫人说着,再度拿帕子捂着脸哭泣起来,这一次倒是情真意切,不多时便濡湿了整张帕子。

    张正伦拿出袖子擦着脸上的唾液,欠着身子不再言语。

    张夫人却开始不依不饶起来,哭了两声后,伸手去抓张正伦的衣袍:“老不死的,你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儿子!”

    “若不是你当初坚持要让儿子放弃外放,当什么劳什子大理寺司直,他怎么可能遭逢此劫!”

    ……

    叫喊见,张夫人疯狂摇晃着张正伦的衣袍,带得张正伦整个人站立不稳。

    他余光扫了堂外低着头的仆人一眼,又急又气道:“松开,你给我松开!”

    男子毕竟力气大些,他推搡之下,直接将张夫人推了个趔趄。

    张夫人这下更加癫狂了,挥舞着有锋锐指甲的手便抓上了张正伦的脸:“你敢打老娘?”

    张正伦因为那失手一推有些发愣,躲闪慢了片刻,侧脸与脖颈处立时出现了几道红红的血痕。

    “疯婆娘!”他摸着颈侧的伤口,气得直跺脚。

    独子新丧,今日在枢密院又受尽欺辱,他心中早就郁结着火气,此时被抓破相后怒火上头,也有些不管不顾起来。

    就在二人厮打时,管家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老爷夫人,平北侯派人送来了少爷的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