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与张吉、卢嘉庆忙碌起来的时候,先前呆在堡主府的几个裨将,也在此时聚到了一起。
“吱呀——”
一人用力合上了屋子的门,来到了桌前,看着首座上的豹眼男子道:“黄头,这平北侯看着来着不善,弟兄们该怎么办?”
“对啊黄头,堡主都被拿了,我们总不能坐着等死吧?”
“要是堡主供出来我们做的那些事,免不了一个杀头的罪过!”
其余几人也跟着开口,脸上带着焦躁与不安。
被称作黄头的豹眼男子全名黄德,乃是灵虎堡二把手司军校尉,孔奇不在,他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听得身边几个部将你一样我一语,他心中一阵烦躁,猛地将拳头捶在桌上。
“砰!”
巨大的响声吓了众人一大跳,几个裨将闭上了嘴巴看向黄德。
黄德阴翳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冷声道:“兄弟们这些年在灵虎堡做下了不少杀头的大事,若是被抖出来,怎么着都免不了一死,与其如此——”
说到这里,黄德话语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阴冷的话:“不如反了他娘的,做了这狗屁平北侯!”
“什么?做了平北侯?”
“这可是造反的大罪啊?”
几个裨将脸色剧变,声音有些迟疑胆怯。
其中一个胆小的更是站起来,摇头道:“黄头,这诛九族的大罪,我可不能跟你干,我看我们不如听平北侯的点起人马去校场,他既然在堡主府没动我们,说不准会留我们一命呢。”
说着,这个更是转身就要朝门外走去,显然被黄德的诛心之言吓破了胆子。
看着这人的背影,黄德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抽刀出鞘,上前一步,佩刀直接捅穿了这人的后心。
“呃——”
这人痛呼一声,躺在地上再无声息。
黄德提着还在滴血的刀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原本有些意动的其他人:“今天哪个想走,一样的下场!”
剩余几个裨将面面相觑,眼底闪烁着畏惧。
良久,其中一人攥紧了右拳站了起来:“娘的,就按黄头说的干了,大不了事成之后北上北齐,落草为寇!”
有了人带头,其余几个胆气也壮了起来。
“对!咱们占着地利,人马也不少,就这么干了!”
“没错,他范闲身边高手再多,还能挡得住军弩连发不成?!”
……
黄德站在一旁听着几人的呼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几位兄弟稍安勿躁,到底该怎么对付范闲,咱们还得好好商量一番……”
此时的范闲,自然不知道灵虎堡众裨将的密谋,他正拿着手中的卷宗,脸色铁青地发着火。
有卢嘉庆这个监察院老刑名帮忙,他已经将大堂所有农家女的口供整理了出来。
据卷宗上所讲,这十四名妙龄女子,来自三个不同的村子,离得最远的一个,距此足有三十里马程。
孔奇这些年来,在周边村子劫掠村民、掳走适龄女子已经成了常态。
甚至为了防止村民走路消息报官,他在村中安排了不少的眼线盯梢,前些年附近有一个村子,更是因为要结伴去县里告状,被他将整个村子付之一炬,事后推脱在失火上。
这也使得其余村子敢怒不敢言,这离县城偏远的三个村子,更是成了他孔奇自家的后花园。
“劫掠村民、辱民妻女,更是做出屠村的惨事,可真是我庆国的好将军!”
范闲眯眼看着手中的卷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一旁的卢嘉庆倒是神色如常,淡淡地说道:“庆国幅员辽阔,上万官员将领中,难免会出现一些败类,遇着了宰了就是,侯爷不必为此气坏了身子。”
他这话,倒是凸显出了几分监察院独有的狠辣风格。
范闲脸色稍稍缓和,点了点头:“今日辛苦卢大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还未及卢嘉庆反应,便听得府外远处传来一阵鸣鼓号角声。
范闲霍然起身,与卢嘉庆对视一眼,一同朝着府外走去。
王启年与高达七名虎卫也迈步跟上。
出了堡主府,那金鼓之声愈加响亮,二人也没多说话,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已然能听到一些喊杀声。
范闲心中有些不安,脚步加快了些,在路过一处拐角时,正遇上急匆匆赶来的张吉。
“怎么回事?”范闲凝眉问道。
此时的张吉满头大汗,官帽歪斜,看起来灰头土脸。
见到范闲,他连忙停住脚步施礼,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侯、侯爷,灵虎堡官兵哗变,下官特、特来报信。”
范闲心中微凛,上前一只手扶住身子有些发软的张吉,温声道:“张大人莫急,喘口气慢慢说。”
闻言,张吉再次朝范闲施了一礼,伸手抚着胸口开始顺气。
数息之后,他气息有所平稳,再次开口道:“禀侯爷,下官本是奉侯爷的命令分批安排队伍进堡,谁知在押送您的马车之时,当头遇到了一支灵虎堡队伍,对方二话不说便对我们展开了袭击,叶仁将军带人抵挡,让下官前来向侯爷报信。”
许是因为有范闲在,张吉说着话,脸上的神色逐渐平静了下来。
范闲原本静静听着,待到张吉说到“马车”之时,他眉头突地一挑,但仍是静静地等着张吉说完。
“那马车上的人出事没?”待张吉说完话后,范闲声音尽量平静地问道。
张吉顿了顿,拱手道:“走……走失了……”
范闲神色终于绷不住,变得有些凝重。
他这次随行车驾里只有一辆马车,上边并没有什么名贵之物,只是柴家那位硕果仅存的后人——柴画屏。
他当初虽然间接答应了柴天和的请求,要饶过柴画屏,但怎么安置此人却一直未曾想好,也不可能让她继续在沧州生活,索性带在了身边,准备回京城再做打算。
那时候,无论是豁出面子向庆帝求个恩典,还是偷偷将柴画屏送到澹州或者北齐隐姓埋名,都可以从长计议。
但此时柴画屏走失,颇让他有种要失信于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