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人说笑了,范闲行事,一向以庆律为先。”
范闲笑着看向邱不器,眼底闪过一丝喜意。
拿下了邱不器这个沧州本地官员,他接下来行事,将会顺遂不少!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冲着邱不器道:“邱大人,一起走走?”
刚刚向范闲表示投效的邱不器自无不可,点头应承了下来。
二人便并肩行在官邸的走廊之中,高达在身后远远地缀着。
夜凉如水,漫天星光下,这座比大部分县官府邸都要朴素的府尹居所更显朴实无华。
范闲双手后负,细细打量着周围单调的景致,目光最后落在了不卑不亢随着自己前行的邱不器身上。
“邱大人,你可认识荀鹤轩?”
闻听范闲的话,邱不器脚步略有停顿,随后又紧赶两步追上范闲,沉声答道:“侯爷,下官于虎门书院求学时,与荀鹤轩乃是同窗好友,只是后来……”
“后来,他与你割席断交?”
范闲笑着接过邱不器的话,而后又继续道:“荀鹤轩称,当初是因为邱大人你一心求官误了学业,这才主动断交的,不知可是事实?”
范闲说完这句话后,便停下了脚步,转身认真地看着邱不器。
只见邱不器闻言,脸上蓦地浮现出一抹无奈。
而后,他冲着范闲拱了拱手:“侯爷,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荀鹤轩所说之事或许有之,但当初断交,实非因此。”
“哦?”范闲本是随口一问,听邱不器这么说,却来了兴趣。
只见邱不器脸上带着追忆,沉声道:“当年在虎门书院,我诗赋策论尚可,荀鹤轩于明经文义上造诣不俗,被并称为书院双绝,自然而然便有了交情。”
“最初我们谈天说地,各自取长补短还好,待到参加科考后,我连过县、府二试,而荀鹤轩三试才得了个秀才后,一切便都变了。”
见邱不器说话情真意切,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叹息,范闲对他的话心里信了八分。
他想到前世那些只可同患难不可共富贵的故事,主动开口问道:“而后他自认不输于你却屡屡落第,便对你心生嫉妒,主动与你断交,又四处败坏你的名声?”
听到范闲的话,邱不器苦笑一声,没再说话,显然是被说中了。
范闲心下了然,感慨道:“君子断交,不出恶言,邱大人你做到了这一点,他荀鹤轩倒是挺不要脸的。”
“君子断交,不出恶言?”
邱不器反复咀嚼着范闲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眼神渐渐清亮起来。
这短短八个字,将自己的心境说了个通透!
他突然觉得,自己向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的范闲低头,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范闲自然不知因为自己无意的一句话,让邱不器对自己的看法有了改变。
他又与邱不器闲聊几句后,便以邱不器病体未愈为由,主动告辞。
范闲回到旧衙时,只见海棠朵朵正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把玩着一把长剑。
“嗖!”“嗖!”……
她每出一剑,都有如闪电奔腾一般,让人肉眼都有些难以捕捉。
范闲见状,笑着走到她面前不远处拱手:“多谢‘谢必安’先生帮范闲拿下邱不器。”
海棠朵朵放下手中的剑,面色平淡地看着范闲:“谢必安的快剑独有门道,我虽然尽力模仿,也只能骗一些不懂功夫的门外汉。”
范闲为海棠朵朵倒了一杯安神茶,笑道:“这位邱大人,刚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圣女大人此番帮了范闲大忙,不知范闲该怎么报答?”
范闲坐在海棠朵朵对面,一脸的笑意。
他这笑容,七分是惯常与海棠朵朵相处时心态轻松而流露,剩余三分,却是因为拿下了邱不器这个重要人物。
府衙走廊简短的谈话,让他觉得邱不器远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庸碌,只怕自己不小心捡到了个宝!
“让我刺一剑?”
海棠朵朵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转身走出了大厅。
剩范闲在大堂中间懵逼。
翌日一早,邱不器夜半遇刺,范闲夤夜入府探望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沧州城。
柴天仁却对这条消息一扫而过,满脑子想着昨日范闲去了青榆木匠铺的事情。
昨日从三太爷柴宣德处出来后,他在父亲的催促下为柴天和备了一车的歉礼,加上坐龙街头的铺子,足足花了他一成的私房钱。
心疼钱财的他索性在置购完毕后便来到了含珠楼买醉,直到今天日上三竿才醒。
今早得知了范闲去青榆木匠铺的消息,他第一时间派人给范闲送去了请柬,希望能将范闲从柴天和那边拉回来!
他可不觉得,范闲去青榆木匠铺,只是为了看看柴天和的木匠手艺。
“吱呀……”
推门声打断了柴天仁的沉思。
只见一名柴天仁的心腹小厮走了进来,低声禀告道:“少家主,消息送到了,平北侯说他即刻就来。”
闻言,柴天仁脸上露出喜意:“好!下去领赏!”
那小厮躬身告退,柴天仁站在屋内,满脸兴奋地在屋中来回踱步。
一会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匆几步走到门口,冲着门喊道:“把三十六院的花魁都给我叫起来,本少爷不管她们是不堪天葵还是在陪着哪位大官人,都得过来!”
半个时辰后,含珠楼最大的杏春院中。
丝竹靡靡,琴萧相和。
三十六院花魁盛装打扮,合舞着一曲沧州正风靡的舞蹈。
三十六人,或成熟或妩媚,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摄人心魄。
范闲坐在主座上瞧了两眼,哭笑不得地看着甘陪次座的柴天仁道:“我说柴少家主,范某上次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还真当真了?”
“范公子,你的话在柴某这儿,就是金科律例!”
柴天仁殷勤地为范闲添了一杯酒,笑道:“三十六院花魁为你一人合舞,这可是含珠楼建楼以来都没有过的事,不知范公子可还满意?”
语毕,柴天仁余光偷偷看着范闲。
“满意,十分满意!”
范闲笑着点点头,举起酒杯朝着柴天仁道:“范某在此,多谢少家主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