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福根,是你?”
任澹先是有些惊愕地望着来人,而后又阴沉着脸道:“你不是回家安顿家人了吗?”
他看似平淡的一句问话,威胁的意味十足。
黄福根却是满不在乎地走了进来,生平第一次直起腰站在任澹面前,冷笑道:“不劳会长挂心,平北侯大人已经帮我将妻儿安顿好了。”
说话间,他看向任澹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先前慑于任澹的威势,他对任澹除了畏惧再也生不出其他情绪。
然而在被言冰云拿捏一番之后,他下定决心投靠范闲,从任澹的阴影下走出来,便视这个将自己当做鹰犬的旧主如仇雠。
有着言冰云替范闲做出让他家人衣食无忧的保证,他再也没有了顾忌。
“好好好!”
见得黄福根的言行,任澹连连点头,狞笑着望向黄福根:“黄队长,你可得好好说话,须知祸从口出。”
黄福根出现,击碎了任澹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的奢望,他说起话来再无一丝顾忌。
“好了,黄福根你上前来,将你之前所说的任澹恶行,当着满城父老的面,讲个清楚。”
范闲无心继续看这二人狗咬狗,出声招呼着黄福根。
“扑通!”
听闻范闲话语的黄福根走到大堂中间,干脆地跪在了地上。
他一脸决然地开口道:“三位大人,小人任府劲弩队队长黄福根,状告任澹五大罪!”
“其罪一,在行会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把持虎门关商事。”
“其罪二,为朝廷运送粮草时中饱私囊,以次充好!”
“其罪三,操控小人等一众心腹出头,在虎门关军政两界安插眼线!”
其罪四,借着装备劲弩队的名头私购兵甲豢养甲士!”
“其罪五,以其在虎门关权势逼死虎门书院老山长太康参,嫁祸平北侯!”
大堂空阔,黄福根的话语有如黄钟大吕,响彻整个公堂,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纷纷变色。
那些围观的百姓,更是对着任澹指指点点起来。
黄福根所阐述的五宗大罪,每一宗都是足可杀头的重罪!
任澹显然没想到黄福根决绝到了这种程度,将所有的事情一干二净地全部抖落了出来。
要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有着黄福根的参与,黄福根现在将它们抖落出来,便是相当于自己求死了,即使范闲看在他首告的份上为他争取免死,也免不了流放三千里的结局!
一瞬间,任澹整个人的气劲都泄了几分,但仍兀自强撑着冲黄福根吼道:“血口喷人,单凭你个小小的劲弩队长一番话,就想置我于死地?!”
“自然不止空口白牙的话!”
黄福根毫不犹豫地怼了任澹一句,从怀中取出一沓书信:“三位大人,这是任澹党羽名单与任澹与小人往来的书信,凭这些,足以证明小人之前所言非虚。”
“任澹心机深沉,每次都会要求小人将书信焚毁,幸亏小人早就看破了他的本性并未遵从,这才有今日的拨乱反正!”
“另外,杜七也是他要我安插城主府,为他谋私利的,相关书信也在里边!”
大皇子摆摆手,虎字军校尉上前,将书信取了上来。
“咚!”
还没等大皇子等人看书信,任澹整个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面若死灰。
有这些书信在,就算是秦先生出手,也是大概率救不下他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是千里之堤,溃于黄福根这个蚁穴!
“范闲——噗——”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范闲,任澹又气又怒,冲着范闲怒吼一声,口吐鲜血晕厥过去。
“带下去,择日再审!”
大皇子厌恶地冲着手下挥了挥手,而后又将信件和名单递给范闲与杨忠。
三人都看过之后,大皇子道:“二位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这上边证据确凿,我看可以照单抓人,尽早敲定任澹的罪行了。”范闲放下书信,淡淡地说着。
任澹已经被击破,他的目的已然达到,对后续的事情倒是没有多少兴趣。
杨忠更是充当着合格的陪衬,附和着范闲的话点了点头。
“拿着名单,去抓人。”
大皇子确认了范闲和杨忠的意见,将名单交给了手下校尉。
而后,他看着范闲与杨忠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黄福根我会先把他留在府中,保证其安全。”
范闲与杨忠自无不可,点头答应了下来。
会审过程顺利无比,就此结束,杨忠率先告辞。
望着那黑熊一般雄厚的背影,范闲幽幽道:“杨大将军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地深沉莫测啊。”
大皇子站在他身边,笑道:“这两位大将军,又有哪位是好相与的?”
不管是杨忠的喜形不露于色,还是郑卓的玩世不恭,都让人看不透他们心中的真实所想。
一句感慨说完,大皇子和善地看着范闲:“好了,你伤才有起色,快回营歇着吧。”
范闲点点头,朝着大皇子告辞离去。
上了那辆专门挑选的最为平稳的马车后,范闲便靠坐在了车厢内的锦榻上。
他冲着王启年吩咐道:“不着急回去,先去探望一下郑卓。”
任澹的事情告一段落,但有关郑卓,他还有满肚子的疑惑尚未得到答案。
只是范闲这一趟,却跑了个空。
当马车到了建威大将军府,没见到任何人来接。
大门上高挂免客牌,一个头发花白的司阍不断朝着范闲解释着,死活不让范闲进去。
见此情景,范闲也只好上了马车回返白马义从军营。
“哒哒哒——”
拉车的驽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马蹄声不断响起,范闲靠坐在软榻上,皱眉思索着郑卓的情况。
自己来虎门关真正意义上见的第一个人便是郑卓,从最初拼酒时的心思莫测,到后来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好感,郑卓整个人似乎一直蒙着一层纱,让人看不真切。
这次更是在自己受伤的第二天便闭门谢客,难免让他浮想联翩。
等等……自己受伤的第二天?
范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是还没等他细想,马蹄声突然戛然而止,马车也停了下来。
范闲疑惑地掀帘,发现王启年正如临大敌地看着前方不远处。
他顺着王启年的视线看去,只见蒋依容手提包裹腰佩长短双剑,正冷冷地站在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