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庆帝寝宫。
听闻洪四庠的答复,庆帝眉头微微上扬,脸上看不出太多惊愕表情。
洪四庠不敢多问,说完后便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等待着答复。
盏茶功夫过后,庆帝放下空杯,淡然道:“这件事情就此作罢,不必再追下去了。”
洪四庠当即点头:“是!”
言毕,庆帝起身走至窗边,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皇宫大内,静默良久。
“范闲第一次见太后时,太后并没有见他?”
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洪四庠还是如实回答道:“是。”
“原因呢?”
“太后原话,远远的见过了,不喜欢,也说不清楚原因。”
说到这里,洪四庠声音一顿,目光下意识转向庆帝。
听洪四庠不再说话,庆帝转头道:“怎么?”
洪四庠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脸上带着几分不可察觉的异样情绪:“太后还说,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范闲,不过很快太后便改了口说,或是没什么眼缘。”
“见过?”
庆帝眼帘低垂,似是想到了什么,片刻后这才摆手道:“退下吧,今日的事情,不必向太后禀报,若是问起,就说朕让你办了些事情。”
洪四庠当即躬身行礼:“是!”
待到洪四庠彻底离开,庆帝双手背负,又转身朝榻边走去。
侯公公忙着关上门窗,阻止寒气涌入殿内。
“我听说,范闲小时候在澹州长大,打小时候起就有刺客刺杀,可他不仅次次都能躲过劫难,还安然无恙的活到了现在。”
庆帝坐稳了身子,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以范老太太的脾气,断然不会教他这些东西,可他,从哪儿养出了这般精灵古怪的性子?”
这话说的突然,侯公公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沿着庆帝的话接着说道:“有可能是天生聪慧?”
“天生聪慧?”
庆帝哼笑了一声,继而摇头道:“朕从不相信天生聪慧之人,且说了,天生聪慧的人可写出那本奇书《红楼》?能吟诗百首,篇篇皆是旷世奇作?”
这一次,侯公公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赔着笑站在一旁。
良久,庆帝双手交叠,淡然道:“你说,这世上真有所谓的仙界吗?”
“应该是没有的吧?”
侯公公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若是真有仙界,怎么不见仙人降世呢?”
听到侯公公这话,庆帝只是看了他一眼:“你也退下吧,朕乏了。”
挥了挥手,庆帝随手拉下床帘。
侯公公缓步退了下去,临到门口时,床帘后突然响起庆帝的声音。
“吩咐下去,明日,朕要去太平别院一趟。”
“是!”
是夜,今天的夜晚似乎非常之短暂,凡间百姓的兴头还没下去,可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二皇子府上。
看着坐在对面打哈欠的范闲,二皇子嘴角上扬,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他早些时候还好奇范闲会怎么做。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范闲竟然会来找自己。
至于范闲说的那些话,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现在,二皇子心中居然升起一种第一次认识范闲的感觉。
这种想法非常奇妙。
“你亲自见我,又跟我聊了这些,就不怕我再设局坑你?”
“明人不说暗话。”
范闲抿了口凉茶提神,而后淡然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我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长公主了吧?”
随手放下茶杯,范闲眉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你又怎么确定,长公主就真的跟你是一伙儿的呢?”
二皇子眉头上扬,并未开口。
范闲接着说道:“我想要杀你,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只不过现在没有机会,而且陛下也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我只能和你联手。”
“你不是想重归朝堂吗?我可以帮你。”
“不过你我并无交情,俗话说,想要马儿跑得快,总要给马儿吃草。”
说到这里,范闲随之起身:“我等着你告诉我哪里有草场。”
撂下这么一句话,范闲这才出门。
房门外,有六人列队站成一排,最中间那人,手持长戟,一脸的络腮胡子衬得他格外粗犷。
正是叶家叶重。
范闲早些时候能摆脱宫中探子的追击,也是托了他们六个的福。
“叶大哥,走吧。”
范闲跟六人打了声招呼。
身后,二皇子趿拉着鞋子站在门口目送几人离开。
目光落在叶重身上时,二皇子一扫而过,然后大大方方的朝正前方拱了拱手。
范闲头也不回,在这六个虎卫的帮助下,翻墙而出。
二皇子随之转身回到书房。
走至棋盘旁,二皇子随手拈起一枚黑子落下。
还是一记无理手,甚至可以说是昏招。
这枚棋子落下,黑棋再现败势。
太子淡然一笑,却没有急着再落下白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自然不着急动手,而且越是这种当口下,落子越要谨慎,否则棋差一着,便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黑子为先手,本就有天大的优势,执白子者,则该三思而后行。
范闲和二皇子密谈一夜,表面上看,并无人知道这件事情,可这京都城,实乃天子脚下,监察院大本营。
莫说二皇子和范闲这么两个身份特殊的人,即便只是两个街头百姓闲聊,监察院若是有心,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光景,陈萍萍书房前便多出一封密信。
抽出密信大致扫了一眼,陈萍萍眉眼中多出几分笑意。
成大事者,当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子。
计较个人得失,本就是下下乘的举动,直至今日,这孩子总算明白这个道理了。
随手将密信放在一旁,陈萍萍目光落在书桌上另外一份卷宗上。
“把言冰云喊来。”
“是!”
门外有守着的监察院成员应声。
不过盏茶功夫,言冰云便出现在书房。
一如既往的白衣白袍,身姿挺拔,那张恍若天人一般的俊俏容颜上,挂着几分生人勿进的冷漠。
见着言冰云,陈萍萍随手将密信往前推了推。
好奇之余,言冰云低头看去。
等到看清密信上记录的东西,言冰云眉眼中多出几分寒意:“院长大人?”
“先不急着生气。”
等到言冰云看完密信,陈萍萍随手将密信丢入炭炉。
信筏倏然剧烈燃烧,眨眼的功夫,不知耗费了多少代价得来的密信就此付之一炬。
陈萍萍像是在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般,脸色=平淡:“一处主办之职已定,我想让你给范闲当副手,你待如何?”
言冰云剑眉微微蹙起,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一切听从院长大人的安排。”
“好,你的第一个任务。”
陈萍萍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眼神中透着丝丝寒芒:“将知道这件事情的所有人,斩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