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炭炉的原因,房内的温度较高。
范闲也因此而有些心烦意乱。
当然,导致范闲心情变差的另一个原因,是林若甫的话。
范闲心情沉闷,连带着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林相,我与婉儿的婚事不是早已说定?”
“的确。”
林若甫淡然应对,继而道:“三日后便是婚期,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十一月初一,乃是我庆国三年一度的秋祭。”
“依循旧礼,秋祭期间婚事推移,丧事从简。”
说到这里,林若甫转头看向庆帝:“陛下,臣恳请,将婚事暂且推迟。”
听到这样的说法,庆帝若有所思点点头,继而道:“上次秋祭,的确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一晃的功夫,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言语之间,带着淡淡的感慨。
看到庆帝是这样一幅态度,范闲心思再沉。
今天这件事情,乍一看是二皇子有错在先,想要率兵围剿他,但最后的结果却是青甲军,监察院,京都守备军三方齐至,只为了保护他。
而且因为这件事情,二皇子跌落尘埃,彻底失势。
庆帝不想看他一家独大,因此出手压制他。
此为,帝王权衡之术。
林若甫为相二十载,很清楚庆帝心中的想法,所以根本不需要庆帝开口,便帮着挑起了话头。
就像刚才,庆帝不想让二皇子死,所有人都会开口替二皇子求情。
即便知道被打压是势在必行的,可范闲仍觉得心中堵闷。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庆帝会在这方面着手。
等到庆帝说完,林若甫紧接着又说道:“臣自认为范侯爷是难得的良婿,也想婉儿能早日有个归宿,但古制在前,只得两权相比取其重,推迟婚礼。”
“还望陛下成全!”
林若甫一番话,说的叫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庆帝面露些许为难,迟疑道:“可早些时候,朕曾说范闲与林婉儿十日后完婚,此时推迟婚事,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父皇,实非如此。”
太子也在一旁帮腔道:“婉儿身体不好,秋末冬初的季节更是病症复发的关键时刻,为了完婚而留下病根,得不偿失啊!”
两人一唱一和,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确。
范建听到这话,自然难以忍受:“陛下,我认为,既然秋祭当近,不如明日便让两人完婚便是。”
范闲怔了一下,心情有些古怪。
不亏是自己老爹,这话说的就是豪迈。
你们不是说秋祭的时候不能完婚吗?那就把婚礼提前到秋祭之前。
有范建帮腔,范闲自然是插不上嘴的。
面对范建的反驳,林若甫再度开口道:“话虽如此,可原本将数日后的婚事挪到明天,不觉得仓促了许多?”
说道这里,林若甫轻轻哼了声:“范大人是娶亲,自然觉得这些无关紧要,可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女儿嫁人,如此仓促,我可不愿意。”
闻言,范建一挥袖袍,旋即道:“林相大可放心,婚礼事宜,范府早在三日前都已准备妥当,若不是陛下定好了日子,前几天我便让闲儿迎娶林婉儿过门了。”
听到这样的说辞,林若甫索性直接转身看向范建。
“我女儿贵为郡主,范大人匆匆几日准备的东西就想打发了?”
一个当朝宰相,一个庆国司南伯,两人却像是结亲的乡下老员外般争辩起来。
饶是太子有心帮腔,可看着眼前的情况,却硬是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庆帝也不打岔,坐在软塌上听着两人辩论。
直至最后,还是陈萍萍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言论。
“陛下,臣以为,林相所说,倒也不无道理。”
听到这话,范闲惊愕转头。
这一次,陈萍萍居然不帮他?
陈萍萍就像是没有看到范闲的眼神,继续坦然道:“毕竟秋祭乃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所以臣以为,婚期可以延后,祭祀却不可延误。”
话说到这里,接下来就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事情已成定局。
陈萍萍、林若甫再加上太子,三人的言论,足以改变庆帝的想法,最关键的是,因为二皇子被打压的缘故,庆帝自身也对眼下这种情况乐见其成。
待到陈萍萍说完,庆帝转头看向范闲:“范闲,你自己觉得呢?”
情况发展到这一步,范闲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
即便没有想到庆帝打压的方式会是以阻扰他和林婉儿的婚事,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管说什么,都已经无力回天。
念头至此,范闲最终还是抬手向庆帝拱手。
“臣,愿听从陛下的安排。”
“好。”
庆帝微微点头,继而道:“既然如此,那么范闲与林婉儿的婚事暂且搁置,待到秋祭之后,再另行商议。”
直接给整件事情定了性,庆帝随之道:“秋祭事关重大,林相,这件事情还需要你多多上心。”
阻止了女儿嫁给范闲,林若甫自然心中舒畅,当即欣然领命。
言毕,庆帝又转头看向太子:“你身为当朝太子,秋祭时务必不要出现差池,免得在先人面前丢了颜面!”
太子也随之点头,脸上带着浓郁至极的笑意:“父皇请放心。”
总的来说,今天这件事情中,太子才是真正的赢家。
二皇子放出了手中最后一张底牌,非但没有起到效果,甚至还因此被彻底打压了下去。
单从表面上,范闲的确是斗赢了太子,可婚期被拖延,执掌内库的日子遥遥无期,又哪里能算得上赢家?
反倒是太子,只是顺着庆帝的意思哭嚎了两嗓子,帮着二皇子说了两句话,便有了当前的局面。
使得庆帝心中满意,也没了二皇子这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最关键的是,如今庆国境内势头最盛的范闲,也被打消了风头。
直至几人从御书房出来,太子都还挂着满脸笑意。
不知为何,陈萍萍没有和他们一路,范闲有心询问,但到最后也只能选择放弃。
太子和范闲几人打了招呼后,掉头去了东宫,而林若甫则连半句话都没有多说,一出门便直接离开。
范建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只知道闷头赶路。
范闲原本还想和父亲说上几句,聊以宽慰,但刚刚走出宫门,便被宫门外那辆马车给吸引了注意力。
见范闲脸色不对,范建扭头看了一眼,疑惑道:“怎么?”
范闲朝马车努了努嘴,嘴角上扬:“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