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范府的马车晃晃悠悠前行。
两侧是红甲军随行,所到之处,行人皆尽避让。
车内,范闲微微摇头,继而道:“为何?”
范闲本以为庆帝不给二皇子治罪只是不想让他们互相残杀,此时面对范建的询问,他又觉得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够充分。
范建眉头紧皱,脸色显得有些沉闷。
他也是等待范闲到场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到后来,他没有继续抓住范闲遇袭继续扯皮。
“朝中六部,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都各有党羽,一旦其中一个倒下,另一个势必会扶摇直上,再无敌手。”
范建捋了捋胡子,脸色略显凝重:“而这些,并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结果。”
“所以不管二皇子做了什么,只要太子尚未登基,大局未定之前,陛下绝不会让二皇子去死。”
说道这里,范建深深看了范闲一眼,语气中多出几分担忧:“亦或者,有下一个成为太子对手的人出现。”
注意到范建的眼神,范闲心中了然。
自家老爹不愧是在朝中混迹多年的老官油子,果然有眼光独到之处。
范闲之前考虑的都是二皇子屡屡犯错却不曾遭遇惩罚,是因为他这块磨刀石尚未尽功。
但如果涉及到朝中官员,派系站队,那么想要彻底拔除二皇子,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二皇子的依仗,便是如此?
不,不对。
范闲下意识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只是空有爵位,并无官职在身,如此一来,二皇子想要用朝中势力针对自己,根本不现实。
见范闲摇头,范建蹙眉道:“怎么了?”
范闲目光转向窗外,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爹,我若想除去二皇子,是否必须先拔去他在朝中的势力?”
这是范闲第一次堂而皇之说出要对付二皇子的话。
所以范建亦是格外惊讶。
足足良久,范建直接道:“此事不可取。”
“我刚才已经说了,二皇子是陛下给太子的准备的对手,在太子……”
“那我就代替二皇子,当太子的磨刀石!”
范闲一语既出,车厢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范建将范闲接回京都,为的是让范闲接手内库,安安心心的当个富家翁。
他经历过当年那些事,也知道官场争斗有多么凶险。
一直以来,范建都极其抗拒范闲和监察院接触,原因就是不想让范闲参与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可现在,范闲居然主动要做这些事?
“闭嘴!”
范建不由得恼怒,当即道:“再敢说这样的话,定饶不了你。”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范闲并没有慌张认错,更没有主动转移话题。
“爹,滕梓荆因我而死,当时自北齐回京,我自己更是濒死,险死还生。”
范闲双拳攥紧,眸子里透着几分冷意:“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二皇子。”
“这份大仇,如若不报,我岂能安眠?”
看着此时的范闲,范建只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深吸了一口气,范闲勉强压下心中涌动不安的情绪,沉声道:“今日回府,我便会搬出去,还请父亲大人见谅。”
好半晌,范建才憋出一句:“搬出去干什么?”
“我不想因此而给范府带来危险。”
说着,范闲双膝弯曲,恭恭敬敬的朝范建拜了一拜。
结果还没拜完,范建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说什么胡话。”
“二皇子势大,我这些年就是在混沌度日吗?”
“好好在府里待着,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到范府作乱!”
此时此刻,范建这位司南伯的气势才算是展露出来。
就连范闲都被范建这番豪迈惊得愣了一愣。
“你想报仇,我可以不阻止你,但有一点要求。”
闻言,范闲当即道:“父亲大人请说。”
范建整了整衣襟,声音朗朗:“无论如何,你都要以保护自己性命为先。”
见范建说的郑重,范闲也严肃点头。
一路畅谈,范闲和范建这对父子俩算是达成了一个短暂的共识。
但接下来该怎么做,范闲没有说,范建也没有问,无形之中,算是达成了共识。
回到范府之后,范闲先喊来范若若道谢。
今日之举,若若虽然没有到场,但整场谋划中,她却出力最大。
“哥,事情怎么样?”
见范闲面带笑容,范若若不由好奇道:“成功了吗?”
“先坐。”
范闲招呼着范若若坐下,又给她倒上半杯茶,这才道:“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二皇子警惕性极高,不肯露底牌。”
自顾自先灌了半杯茶水,范闲这才接着说道:“不过对我来说,人救出来,这场计划就到及格线了。”
“对了,滕梓荆妻儿呢?”
“被王先生送走了。”
范若若自知滕梓荆妻儿对范闲的重要性,直截了当道:“临走的时候,王先生还向我讨了五十两盘缠,说是路费。”
听到这件事,范闲顿时满心无奈:“得,五十两又打水漂了。”
钱到了王启年口袋里,再想讨出来可就不大容易了。
范若若不明所以,面露茫然。
范闲摆了摆手,示意无伤大雅。
“哥,不过你为什么要让京都守备叶大人前去帮忙,而不是陈院长呢?”
提及计划,范若若还是有些许不解的地方:“单论战力,京都守备军不如黑骑吧?”
今天早些时候,范若若按照范闲的指示,在他们出门郊游的时候先去了监察院,至于任务,只是给陈萍萍带去一句话。
“进宫面圣,无需异动。”
之后,从监察院出来,范若若又随之去了京都守备处,找上叶重,说叶灵儿在城外西郊遇险。
最后,范若若一如既往的去了东宫面见太子。
但去之前,范若若按照范闲的吩咐,提前安排了下人守在宫门外。
待到时间一到,下人只需做出慌张的模样闯入东宫,把范闲在西郊遇袭的事情讲出来。
当然,前提是当着太子的面讲出来。
范若若听闻大哥遭遇袭击,自然要慌张离开。
而之后的事情,便不需要在意了。
最让范若若想不明白的是,单凭三言两句,这几人为何会按照计划行事呢?
一位是监察院院长,一位是京都守备,再一个,更是东宫太子。
这些人,居然能被哥三言两语调动?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范闲乐呵呵一笑,指了指茶杯:“茶水伺候,听哥好好跟你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