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监察院。
范闲抵达京都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这里,甚至于范闲进入京都直接去见了二皇子的消息也被一并传了回来。
监察院一处略显偏僻的小房间里,言冰云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中带着尊敬。
“院长,范闲面见二皇子,不会有影响吗?”
言冰云正前方摆着个轮椅,上面的人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正是监察院院长,陈萍萍。
良久,陈萍萍平淡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无妨,都在预料之中。”
言冰云弯腰称是,脸上一如既往的不见表情。
他说的是滕梓荆妻儿被二皇子带走的事,早在去澹州城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只不过院长不曾吩咐,他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范闲。
只不过,现在想想,一旦范闲从二皇子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断然会对监察院心生嫌隙。
念头至此,言冰云再度声音清冷道:“放任二皇子将滕梓荆妻儿带走,范闲怕是会对监察院,有所猜忌。”
“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陈萍萍仍旧没有回头,目光落在正前方地上的几株野花上,狭长的眸子里没有掺杂任何情绪。
“如此一来,他才会知道监察院的重要性。”
言毕,陈萍萍从旁边木桶中舀出一瓢水洒在野花上:“早点回去吧,别让你爹看出破绽。”
言冰云再度躬身:“是!”
随后,言冰云快步离去,暗室里只剩下陈萍萍一人。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野花上,带着不多的暖意,秋风萧瑟,这些许暖意显得极为珍贵。
洒了几勺水,陈萍萍将木勺放回木桶。
“五竹是否也到了京都?”
随着陈萍萍的声音,暗处倏然出现一道身影。
陈萍萍身边亲卫,影子。
“正在京都城内,不过他似乎发现了我。”
“无碍,既然五竹在,就把范闲身边的探子撤回吧。”
“是!”
影子默默倒退,身形没入黑暗。
直至这时,房间里才真正只剩下陈萍萍一人。
目光落在野花上,陈萍萍狭长的眸子里隐有流光划过:“孩子,这一次,没人能伤害你!谁都不行!”
与此同时,城内一处无人大街。
热闹非凡的京都城,居然有一整条街道空无一人,这样的事情传讲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
但做这件事情的是二皇子,这一切反而显得极为稀松平常。
街道中心的亭子里,两人都呈坐姿,左侧那人,一身锦衣,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下垂的长刘海在微风的作用下,微微起伏。
右侧那人,嘴唇紧抿,神色略显阴沉,正是范闲。
这场除此交锋发展到这一步,已经陷入死局。
这种当口下,谁都不肯让步,范闲掌握着二皇子走私豢养私军的证据,手中还握有谢必安和千余私军的王牌,一旦放出来,二皇子定然性命不保。
二皇子那边虽然大势已去,但手里却有滕梓荆妻儿这两张底牌。
偏偏这两人又是范闲的死穴,所以局势就此僵持下来。
二皇子一撩刘海,朗声道:“我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但有我在,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私底下,你都会轻松许多。”
“别忘了,你头上还顶着叛国罪臣的名头,此番父皇召你回京,无非是想要让你我二人对峙,若是此时联手,这等罪名,抬手便可抹去。”
见范闲不吭声,二皇子紧接着又道:“至于滕梓荆妻儿,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他们出现任何问题。”
面对二皇子的解释,范闲从头到尾都没有吭声,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
看着范闲此时的状态,二皇子狭长的眸子里划过些许疑惑。
他最擅长的并非鼓弄人心,而是阴谋手段,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地方。
这些年来,能够在庆帝和监察院的眼皮子底下培养出一支多达五千人的私军,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的手段,可见一斑。
只不过没想到到最后截杀使团时,却功亏一篑,不仅暴露出自己最后的底牌,甚至还带来了难以预料的后果。
此时两人面对面对峙,双方各自抛出底牌,什么计谋手段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功效。
所以,这也是二皇子相对比较担心的地方。
不过以当前这种档口,如果范闲不答应自己的要求,他该怎样洗清身上的罪名?单靠一个北齐圣女?绝不可能!
范闲成为叛国罪臣是大势所趋,想要摘掉头上的罪名,除了自己帮忙,其它的办法,成功的几率都极低。
念头至此,二皇子转头看了眼范闲:“小范大人,是觉得我诚意不足?”
“我从殿下的话中,没有听到任何诚意。”
范闲再度起身,目光落在二皇子的身上,神色森冷。
“先是暗中操控旁人对付我,后又派谢必安率私军袭杀,几番行动无果,又以我的亲朋好友胁迫,这就是殿下的诚意?”
“今日,我就一句话,想要让我妥协,绝无可能!”
“当时之仇,必报。”
“至于滕梓荆妻儿,殿下若有胆,只管动手,不过,我保证殿下绝对后悔!”
言毕,范闲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念头。
听到这样一番言语,再看着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范闲,二皇子眸子微微眯起,眼神中透着几分怒意。
但很快,二皇子便朗声笑道:“且慢。”
范闲步子一顿,转头道:“殿下还有事?”
“你我二人相争,知道最后谁最开心吗?”
二皇子缓缓起身,眼神随之落在范闲脸上:“不管你被父皇责备,还是你要与我拼个鱼死网破,到最后,获利的肯定是太子。”
说完,不等范闲开口,二皇子直接转身离开。
早已候在周围的仆人们立即上前,不消片刻功夫,亭子便被拆解开来。
等到二皇子走远,王启年这才快步凑到跟前。
“大人,谈的如何?”
范闲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
见状,王启年啊了一声:“那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做啊?”
“逢山开道,遇水搭桥。”
范闲眯了眯眼,主动转移话题道:“陈萍萍如今在监察院吗?”
闻言,王启年干笑两声:“院长大人行踪不定,我怎么知道他老人家在哪儿啊?”
范闲眉头一挑:“嗯?”
注意到范闲的表情,王启年急忙变了口风道:“院长正在监察院,说是等我见到您之后,直接带您去监察院。
范闲点点头,继而道:“也好,刚好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陈大院长。”
听出范闲语气不大对,王启年也不敢搭腔,只得在前面带路。
两人马不停蹄朝监察院敢去,不多时便到了门前。
监察院门口,矗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末尾,叶轻眉三个字清晰可见。
范闲驻足站在石碑前,手指不自觉的从石碑上划过,心思浮动。
“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吾心之所愿……”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小范大人,院长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