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把蓝恩给揉碎在自己脸上一样，月神的手在按着蓝恩的身体，祂的头也跟着左右转动。
在祂的脑后，长须触手也随之舞动起来。
脑后的触手、充当尾巴的触手，这些触手像是想把蓝恩都跟月神本身一起包起来似的开始合拢。
祂的神性、祂的位格、祂的视野
这些让祂超然于凡世的东西，此时都被祂控制着，想要用来对蓝恩做些什么。
凡人在已经现身的古神面前毫无抵抗能力。
因为他们见识浅薄、视野狭窄。
本来该是这样的。
但所谓‘本来’的意思就是现在并不是这样。
蓝恩本来无神痴迷的双眼，陡然之间却莫名变得深邃起来！
包裹着他身体的手掌和触手似乎都无法遮蔽他的视线。
猎魔人的头从正面的月神脸上转开，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他现在被月神的触手整个都快包起来了，按理说再怎么看也都该是只能看见这位古神畸形而血腥的身体而已。
但他的视线穿透的不仅是这些触手，还有这个梦境。
在那拜伦维斯学院前的湖面之上，观月露台的安乐椅上。
兀自不停缓慢摇动的椅子，那个将权杖揣进怀里的老人，他已经被金属眼罩盖起来的视线却好像看到了什么。
蓦然，他伸出了怀里的权杖，就像是第一次为蓝恩指出愚笨蜘蛛罗姆的所在一样，轻轻指向了通过‘眼睛’看着他的猎魔人。
那已经因为无牙而苍老内陷的嘴唇，勾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此，即为亚楠命定的时刻。现在，去吧。’
无声无息的言语，却已经足够蓝恩完成理解了。
于是，猎魔人也无声的点了点头。
“嗡”
就在月神的两只爪子想要把蓝恩揉碎在自己脸上时，一股光芒却突然从祂手上这渺小的凡人身上满溢出来！
就如同肉体凡胎碰上烧红的烙铁似的，原本所有动作都寂静无声，像是根本不与这凡世有所接触的月神，此时陡然受惊了一样！
“啊！”
悠长回荡的声音空灵又遥远，如果不是当面看见，恐怕没人会觉得这是从如此怪异的生物嘴里发出来的但那确实是古神的尖叫。
月神控制不住的放开了手，甚至包裹缠绕的触手也都同时猛地松开！
祂的整个身体受惊的后退了好远的距离，才四肢着地的停下。
而那冒出光芒的猎魔人，也在光芒之中缓缓从半空之中落下。
‘卡啦’一声，那龙鳞甲片咬合组成的靴子踩在花海的地面上。
而刚才还满眼都是痴迷与满足的猎魔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腰间刀鞘里的湖女之剑已经被他拿在了手上。
“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跟一头野兽也不差到哪里去，不是吗？”
远处的月神像是受惊的猫科动物一样，四肢爪子抓着地面，畸形的骨架身体弓了起来，充满了戒备与敌意的模样。
但是远处，那依旧沐浴在血色月光之下的猎魔人，他手上的长刀随意的挥出几个绚丽的刀花，在花海之上悠然踱步。
蓝恩没看着月神。
他只是微笑着，右手握着刀柄转过一个银亮的刀花后，湖女之剑的刀头落在了左手掌心上。
他手甲内侧的皮手套有一茬没一茬的把玩、摩挲着这把神造武装的刀锋。
发出钢铁轻轻刮过熟制皮革的‘刺啦’声，甚至有些悦耳。
像是如今的场景，只不过是一个艺术品冷兵器的品鉴会，他就是一个品鉴人。而不是一个古神、上位者的恶意所营造出来的战场。
猎魔人柔韧的指肚若有若无的拨弄着自己手上湖女之剑的刀锋。
但是他身上的光芒，却让已经退了很远的月神，依旧像是一只受惊的野猫野狗一样，下压身体，磨蹭的向后撤。
这光芒与此时天上血月所洒下的光芒截然不同。
但是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这表面上是一股光，实质上确实三种不同的光芒混合在了一起。
又因为性质都温和而光明，于是区分的不太明显而已。
其中一种金灿灿的光芒，像是滋润万物的阳光晨曦。
另一种同样是金色的光芒，虽然颜色上淡了许多，可是亮度却最强，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而最后一种光芒则是从蓝恩身上，还有他手中的长刀上一起发出。
那是一股纯净而微茫，简直就如同反光或者幻觉一样的光芒，就像是遥远的星光。
但是这光芒却至纯至洁，微渺但纯净。
“条件：面见古神。已达成。”
在猎魔人的踱步之中，蓝恩的脑海里，曼妥思传来报告。
原来一直被它以‘条件解锁’形式封存起来的一段记录，伴随着蓝恩自己的记忆开始涌出。
这段记忆的时间很短，就如同蓝恩自己和曼妥思一起做出的猜测那样，只有区区不到两天而已。
但正是这两天不到的时间，才让他做好了准备，在如此光芒的支持下，站在如今这个深藏在亚楠背后的上位者的面前。
“跟我猜想的差不多。”
蓝恩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刀刃，一边踱步说着。“站在你们面前需要‘资格’。”
“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格’，那么就只是随意被你们玩弄的布娃娃而已。格曼、路德维希哼哼。”
“我开始有点好奇了，如果按照你们这种生物的生命路线？那一个凡人要怎么站在你们面前呢？靠神子诞生时的脐带血吗？”
说到‘生命路线’的时候，蓝恩的语气有点不太能确定。
毕竟古神这种生命形式，还有着太多的未知。甚至这些东西能不能用‘生命’这个概念来定义，都还不好说。
不过好在今天他不用关心那些学术性的麻烦事。
他确实算是学者，但现在他主要是来做一些‘粗活儿’的。
“唔”
莫名的声音从远处的古神身体上传来。
那不是野兽的叫声，也不是人的声音，而像是风从祂脸上的三个空洞里流过时，发出的如同鬼魂一样的响声。
祂尖细的爪子从地上抬起来。
那上面，还有祂的脸上，血腥的骨架上带着被烧灼的痕迹。
祂切切实实的受伤了。
被那把刀、那个人身上的光灼伤了！
原本蕴藏在精灵宝钻之中的双圣树之光！
这至纯至净的光芒，就连阿尔达世界的初代黑暗大敌——魔苟斯，都会仅是因为对精灵宝钻的一次触碰而痛苦万分。
亚楠的月神和魔苟斯比起来怎么样，蓝恩不敢妄下定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魔苟斯承受不来的光，祂也一样承受不来。
“呜”
如同风穿过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
月神谨慎的又拉远了一些距离，同时祂丑陋之中却又带着怪异的神圣感的身体，也像是视频里面画质不清晰似的闪烁几下。
像是要融化到这血红色的月光中。
但是紧接着，原本低头‘品鉴’着手上这宛如艺术品般的长刀的猎魔人猛然抬头！
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猫眼，往月神的身上盯住看了一下后。
那怪异生命的爪子上、脸上，原本已经只剩灼烧痕迹的地方，已经暗沉下去的伤痕却再次猛地开始发光！
“啊！”
古神再次尖叫起来，同时那几乎要融到血色月光里的身体，也突然重新变成了实际存在的物质实体。
“我可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回到更高的‘视野范围’里。”
‘噌’的一声，原本还在手掌中把玩的刀刃，如今已经重新变成了剑术的握法。
猎魔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月神，轻声说着。
“跟你相比，我的视野确实还很狭窄。但你这不是自己‘下来’了吗？我会珍惜你给的机会的。”
古神们因为祂们独特的位格与视野，而存在于凡人无法观测也无法干涉的层面上。
这也是此前从没有人能够反抗古神的原因。
只有祂们对凡世施加影响，而没有凡人们反过来对祂们施加影响的份。
这也是蓝恩和威廉大师都认为，科斯的孤儿真正应该是死在其他古神手里的原因。
因为哪怕只是个幼崽，凡人都应该碰不到古神才对。
如果碰都碰不到，就算祂再弱小，又怎么会被凡人所杀？
可是另一方面，如果古神主动降低自己的位格和视野，降于世间，降临于这个物质的世界，拥有了一具物质化的身体
这就是威廉大师要确定蓝恩灵视水准的原因。
因为威廉大师必须保证，当月神已经自降视野和位格，出现在蓝恩面前的时候，猎魔人能够完全看清祂。
一旦没法看清，那么古神就能轻易从蓝恩灵视触及不到的地方，让自己重新回归‘更高的视野’中。
通俗来讲就是：其灵将归于天。
但是现在，已经万事俱备了！
蓝恩的灵视能够完整的观测到如今降临的月神，而他身上的光、那长刀之上的光，则化为了概念上的‘锁链’。
将月神锁在了这个梦境中。
锁在了这个‘狭窄的视野’中。
刚才蓝恩百观不厌的把玩着湖女之剑，就是因为他感觉得到，现在正是使用双圣树之光的时候。
他曾经下意识想藏起来的力量，此时运用起来，在他心中毫无挂碍，一片舒畅。
而现在，主要还是他的灵视看的不够高、不够远。
不然如果能完全发挥双圣树之光的力量，他八成都不用等月神‘降’下来，哪怕祂在高位空间里待着。
这光、这刀都能直接砍了祂！
不过现在不是时间紧、对手急嘛。
武器的力量可以随着自身‘视野’的提升，而逐渐往深处慢慢挖掘、开发。
可是眼下 蓝恩无言的将长刀举起，对准了远处重新回归物质的月神。
不能在高位空间直接砍了你，那拉到凡世，直接砍死也就砍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