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向你致以歉意,雷吉斯。”
蓝恩一边说着,一边牵着波派跟在雷吉斯身后,穿过大片的墓碑往前走。
“但我不得不说,一个理发医师,出现在这片大墓地里确实有点超乎我的预料。”
此时的圆月已经升上高空,原本被夕阳的光芒照成昏黄色的雾气,现在已经变成了冷白色。
波派被雷吉斯身上鼠尾草的味道给刺激了,现在有点抗拒跟着走。于是蓝恩只能费劲地跟坐骑纠缠。
他可不想在这时候用亚克西法印。还是那句话,魔法的灵光能吓坏这世上九成九的人。
“你不怕食尸鬼,或者墓穴女妖什么的吗?那些东西很中意墓园的。”
蓝恩好奇地问。
雷吉斯虽然穿的像是个乡间收税员,但是他不紧不慢的语气和精致的语法,却像是个历史悠久的贵族出身。
“别担心这问题,先生。这片墓地的历史已经超过五百年,食尸鬼和墓穴女妖从不挑食,但它们也是吃肉的,一堆放了五百多年的骨头可没法吸引它们。所以这儿立着无数墓碑,但却没什么怪物。”
“哦。”蓝恩略微尴尬的笑笑。“我确实对这片地方不熟。”
其实他在刚进入这片墓地的时候就应该能闻出来,这附近到底有没有食腐性的怪物。
但是雷吉斯身上的草药味太怪、也太浓了。
在他身边基本就别想闻到其他味道。
起初,蓝恩认为他的这身草药味很可能是为了掩盖身上尸体的臭味。
猎魔人以为这位理发医师是那种行业先驱。
在医学的蒙昧时代,医师的职业经常是由理发师兼任。
因为他们也是拿刀子往人身上切,却不会像屠夫一样让人再也起不来。这门玩刀子的手艺是他们得以被广泛承认为医师的基础。
而在追求人体医学的过程中,总是要有实验和学习对象的,也就是尸体。
在蓝恩故乡世界早期的伦敦、巴黎,盗尸案的赃物多半会卖给这些理发医师,用作研究。
但是等走到了墓地里面,蓝恩立刻就发现,这里确实就如同雷吉斯所说:已经是块儿五百多年的墓地了。
这些墓地里没有新鲜的人体组织,只有大把的白骨。
魔法学院里已经开始人体组织培养,而正常的民间医学却还在寻找尸体这个世界的割裂程度可见一斑。
两人一马很快从墓地里穿行过去,来到了一间小木屋。
雷吉斯一边打开门,一边客气的说着。
“请进吧,这地方不大,但至少能让你不用头顶天空过上一夜。旁边有一眼泉水,屋子里还有火炉,能让伱吃上一口热乎东西。需要我张罗点晚餐吗?”
“不,不用费心。我带了干粮,有口热水就成。”
蓝恩先是谢过雷吉斯的热情,然后才低头进了屋子。
小屋内部十分昏暗,弥漫着温暖醉人的香气,让人鼻子发痒——这味道主要来自挂在四面墙上的成捆的草药和植物根茎。屋子里家具不多,包括一张样式简单、同样摆满草药的小床,以及一张老旧不堪的桌子,桌上放着无数玻璃器皿、陶器和瓷瓶。
一个古怪的、外形像个臃肿沙漏的圆肚火炉里烧着炭,微弱的火光为房间提供了照明。炉子周围是呈蛛网状交错、闪闪发亮、大小不一的玻璃管,其形状弯曲成弧形和螺旋形。其中一根玻璃管下放了个木桶,正朝桶里滴落某种液体。
虽然形制有所变化,但是蓝恩的知识还是让他在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玻璃仪器组合是什么。
“浸煮炉、蒸馏器、冷凝管这是你自己定做的?”
蓝恩饶有兴致的打量着。
这个时代可没有国际标准用来规定实验中的玻璃器皿该是什么模样,全靠使用者跟玻璃匠人进行沟通,得到自己想要的设备。
形制不一致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爱米尔·雷吉斯谦逊地承认,“我的工作内容包括制作灵药,所以必须蒸馏曼德拉根,并提取其中的第五元素。”
“哇哦。”年轻人不禁点头,“这种工作内容对一个理发医师来讲可太有技术了你开店的地方生意一定不错。”
“我的店开在迪林根。”雷吉斯干脆的说,他的声音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静谧的磁性。
“确实生意不错,但我也很清楚让这份生意表现不错的原因是什么,所以我每年都会抽出几个月的时间,来芬·卡恩大墓地采集曼德拉根。”
雷吉斯顺道解释了自己在这座大墓地旁边有个落脚点的原因。
蓝恩第一次知道,这里的地名叫做芬·卡恩。
这名字听起来就是从精灵语里出来的,那这里埋着什么人也就很清楚了。
人类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可是掀起了好多场大屠杀。
“我能?”蓝恩指了指那个蒸馏器下的小火炉,试探性的问了问。
“啊,当然,请便吧。那里面的东西也不是非要时刻加热。”
雷吉斯赶忙说。一边说,他作为小屋的主人还主动帮蓝恩把小火炉撤下来。
于是猎魔人得以忙活起自己的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雷吉斯给了他一个铁锅,蓝恩从屋子旁边的泉水处舀了一锅水。
然后把自己的特制干粮放进水里,端到火炉上放好,等着含有陶瓷类化合物的硬块软化变成粥。
雷吉斯似乎是个十分好客的人,他不仅跟蓝恩一起忙前忙后,还为他在火炉里添了燃料。
“呼,如你所见。”两人一通忙碌之后,雷吉斯出了口气,摊摊手坐在地上。
“我自己的床也已经让给药材,平常都是在地板上睡觉。您不介意睡觉的屋子里满是药材味吧?”
“没有的事,出远门的人能有个避风的屋子,还有什么好要求的呢?再次感谢你的邀请,雷吉斯。”
“不用客气,出门在外如果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那可是活该被天打雷劈啊。”
火炉里的火焰是这间屋子唯一的光源。
而当煮水的锅压在火炉上之后,这火焰的光影就摇曳着暗淡下来。
蓝恩本来正摆弄着铁锅,但是好像被铁锅保存不善而产生的豁口划了一下,猛地一缩手。
雷吉斯的眼神一闪:“啊,请小心点,这锅的年头可不短,除了锅底,大概已经坏的七七八八了。你需要绷带包扎吗?”
说着,雷吉斯就要起身过去。
但是蓝恩却摆摆手。
血液随着他的摆手而洒落在地上,出现几个鲜红的小点。
“不,这没什么,雷吉斯。相比于这小口子,我更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
雷吉斯闪闪发亮的眼光,在这询问中低垂下去。
蓝恩轻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有多久没吸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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