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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章 红树城里又一赌

    好不容易攒下来十枚半两钱,今日花了六枚,买了一壶红树城里最便宜的酒。

    少年人躲在茶铺后方,不住的掉眼泪,一把擦干眼泪,再灌一口酒,如此往复。

    而茶铺之中,老人煮了一壶茶,茶壶里几乎看不到水,一只大壶,结果只倒满一酒盅。

    但他没喝,而是又摆出来一只酒盅,看样子是要继续煮茶了。

    架在桌上的小炭盆,常年摆在一个地方,年深日久,便留下了漆黑印记。

    老人转头看向门外,红树城下雪了。

    少年饮酒时,必有伤心事。

    现如今红树城里最能打架的孩子,非茶铺刘存念莫属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有人骂他的桃叶姑娘,他会挥舞拳头,有人想抢他的桃叶姑娘,他一样会挥舞拳头。有人明明……还在人前炫耀,他还是会挥舞拳头。

    胆小懦弱的孩子现在一样胆小,只是看起来凶了些,自以为不胆小了。

    然而,拳头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就只能眼泪解决了。即便没有什么实质用处,流一通眼泪,起码心里会舒坦些。

    沿着那条清澈见底的河水往上,河畔屋里,有个十五六的少女也提着酒,不过她可不是伤心喝酒,而是娴熟喊着酒令,与人划拳。

    输一拳,要么喝酒要么脱衣。

    现在少女还喝得下,这么下去,不出一刻,恐怕就只有脱衣裳了。

    有人背剑到了河边小屋,站在门口,隔着门板,听见里边儿少年人兴奋喊声,但少女好像更兴奋。

    一把推开门,剑客面无表情,只是看着一帮不知轻重的孩子。

    有少年大喊:“你干什么?”

    刘景浊只是微微抬手,并指朝着后墙一点,顷刻之间,砖石堆砌的墙面,一分为二。

    这般惊吓,一帮少年人已经酒醒了,猢狲一般四散而去。

    少女也手提酒壶想要跑出去,却被刘景浊伸手按住了肩膀。

    少女猛地抬头,瞪眼道:“干什么?”

    刘景浊低头看了一眼,少女容貌,是真的眼熟。

    只是略微思量,便想到了三副面孔。

    昭山山神庙的瓶儿,离洲鬼宅与书生私会的女鬼,青泥城青楼,喜欢对孟休招手的红倌。

    与杨宝芯在一起的那个瓶儿,被刘景浊随手打杀。

    离洲鬼宅的女鬼,被个过路道士降妖除魔了。

    至于青泥城里的红倌,刘景浊真不知道。

    三道魂魄,三处地方,三次被我遇见,现如今,又是刘存念喜欢的人,且……名为桃叶。

    “摸着舒服不?要不要我把衣裳脱了你摸?”

    说着已经解开上杉,肩头袒露。

    刘景浊手上略微用了点儿力气,少女立时疼得直叫唤。

    “住手!你这人,住手啊!”

    刘景浊又仔细看了一眼,十五六的少女,已经破了元阴之身。

    “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话一出来,刘景浊也有点儿意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少女盯着刘景浊看了一会儿,忽然间瞪大了眼珠子,问道:“你该不会是刘存念的爹吧?”

    刘景浊面无表情,但松开了桃叶,轻声道:“不是,但差不多。”

    桃叶揉着肩膀,撇嘴道:“怪不得,说话也像,还喜欢多管闲事,我烦死他了。”

    刘景浊只是说道:“他喜欢你。”

    桃叶撇了撇嘴,“我知道啊,他从小就喜欢我啊!我都说了,既然他那么喜欢我,那我身上第一个爬的男的可以是他,但他不,那我只能换个人了,我又忍不住。”

    朝着刘景浊看了一眼,见那人面色凝重,桃叶也没当回事,只是漫不经心道:“我找人算过,我是狐媚子转世,第一次月事之后就会想找男人。不是别人逼我的,你少给我来什么仁义道德,这是我的自由。我就是喜欢那种感觉,特喜欢。我也想跟刘存念那个,他不肯,却又粘着我一直劝我不要这样,所以我烦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爱劝老妓从良。”

    刘景浊终于开口:“你……丫头片子,毛都没长全,就……”

    桃叶一挑眉,“我就没有,要不要看看啊?你倒是挺白净的。睡不了刘存念,睡他爹也行。”

    刘景浊实在是没忍住,一手按住桃叶脑袋,可那丫头居然熟练下蹲,伸手去解刘景浊的腰带。

    轻轻一推,少女猛地后倒,摔得三荤五素。

    “你有病吧?不是为这个,找我干什么?”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方才查探了这丫头的魂魄,好像真是刻在魂魄之中的性格,且很早很早就刻好的。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低头问道:“要怎么样才能不这样?需要钱?我给你。”

    桃叶冷笑一声,“钱?我不需要,都说了我只是喜欢。其实我也挺喜欢刘存念的,小时候别人欺负我,都是他帮忙。但他不肯,我没法子。那他难过,我也就管不着了,估计那小子又在哭鼻子了。”

    少女缓缓起身,“你来不来?不来我走了!”

    刘景浊无动于衷,少女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有病,扭头儿就走。

    刘景浊拎着酒壶,走到河边,低头看了看,水至清,故无鱼。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呢喃道:“我知道你留有神念在此,还不出来?”

    河对岸,有个中年人凭空出现,双手交叉,扶在栏杆处。

    “刘景浊,猜到了吧?”

    刘景浊面无表情,只是说道:“我就真想不通了,费力在这些别人都记不住的小人物身上布局,就真不怕我瞧不出来,那样你不是少了几分得意吗?”

    孟休笑道:“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你刘景浊喜欢观人微末,所见之人都要刻录留存,我怎么会怕你发现不了呢?”

    刘景浊淡然道:“你在哪儿?”

    孟休哈哈一笑,“我又不傻,告诉你让你来杀我啊?别人不敢杀我,你可不一定,你以为我躲什么呢?”

    见刘景浊不说话,孟休缓缓站直了,微笑道:“你终于又到红树城了,这份给你的惊喜,我等了十几年了。我也想知道,一个我花费极大代价才做成的淫魂,九成浊一成清,你刘景浊用什么法子能让她变得不想男人。靠你存留在此的一缕神念?真不会起名字,存念至此就叫刘存念了?赌一把?”

    刘景浊冷声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赌?”

    孟休笑道:“刘老家主的魂魄做赌注,如何?别想了,我知道你会赌的,你我是同一种人,都是赌徒。”

    刘景浊幽幽一句:“它怕我。”

    孟休摊开双手,“那又怎样?我也怕你啊!但你又能再活几年?你敢不死吗?我还就告诉你,我在你永远想不到的地方。”

    河对面的中年人,笑得极其开心。

    刘景浊先抬头,再抬眼。

    “你好狂啊!”

    “少年即狂夫。狂夫老更狂。”

    话音刚落,刘景浊已然过河。

    伸手捏住虚影头颅,“我好像只能赌了。”

    话音刚落,手中炙热气息窜动,一把捏爆虚影。

    某处地方,小亭之中,孟休猛地一口血水喷出,头痛欲裂。

    片刻之后,他擦了擦嘴角鲜血,咋舌道:“得亏躲起来了,都能沿着虚影伤我魂魄,这样的人要是活着,那还了得?”

    陈灵舟冷声道:“他是人皇。”

    孟休笑道:“前辈来了?别着急嘛!不就是个十年光景,十年之后,你要帮刘景浊打教祖,我绝不阻拦,还给你擂鼓助阵都不一定。”

    陈灵舟微微眯眼,看着孟休身后萦绕的紫气,沉声道:“你已经疯了!”

    孟休淡然道:“我早就疯了。”

    红树城里,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瓶儿已经可见一斑,如此……靠那神念,真能改变一个人?

    此时耳边传来人声:“来了就先来喝茶。”

    刘景浊迈出一步,到了茶铺门前。

    屋内桌上两杯茶,都已经凉了。

    老者轻声道:“屋子后面哭着呢,你先喝杯茶。”

    刘景浊便选了更浓的那杯,入口之时,简直就是生嚼黄连。

    老人笑道:“你选了苦的,留了一杯没这么苦的给他,想没想过,对他来说,还是极苦?”

    刘景浊笑问道:“前辈在天庭时也爱煮茶?”

    老者点头道:“常至人间摘新茶。”

    刘景浊又端起另外一杯,一饮而尽。

    老者却提起茶壶,又倒一杯。

    “你能喝多少?少年伤心时,喝白水都是苦的。”

    刘景浊缓缓起身,“那就喝酒。”

    出门,走到茶铺后方。

    少年人泪流不止,见有人来了,赶忙擦了擦眼泪。

    刘景浊递去一壶酒,笑道:“你那个是假的,我这个没掺水。”

    少年一把夺过酒壶,当即大灌一口。

    可酒水太烈,少年顿时面红耳赤。

    此时,刘景浊才说道:“想改变什么,靠拳头是不行的,起码只靠拳头是不行的。”

    少年猛地转头,“那……那我能怎么办?”

    刘景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事情。”

    少年板着脸,再不看刘景浊。

    刘景浊哑然失笑,真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爱哭,还翻脸贼快。

    “但我有个笨法子,你愿不愿意听听?”

    少年头也没转。“说。”

    刘景浊笑道:“卧冰求鲤傻不傻?铁杵磨成针傻不傻?愚公移山又傻不傻?”

    自问自答:“是傻,但只要做了,无论做不做得到,都会有人佩服。”

    年轻人将手搭在少年人肩头,好像是长大后的我在与少年时的我交谈。

    “很多事情看起来都做不到,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够想吗?”

    少年斩钉截铁道:“够,特别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