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年轻宗主早早起了床,跟旅店老板娘调侃了几句,简单用过早饭,就吩咐老板娘给自己的马匹喂饱饲料,说是等会儿就出发。
老板娘微微撅嘴,生气说道:“公子好没良心,才住一晚就要走啊?”
宋逸安嘴角微翘道:“老板娘您话可不能乱说,本公子可没把你怎么着,走不走跟有无良心没关系吧。本公子这么急着走,是因为生意毕竟不等人啊。这年头,太平盛世想做生意想发财比的不就是信息与速度嘛!”
老板娘闻言故作悲伤状,语气里满是不舍说道:“奴家这店在这儿开了这么些年,还从没有见过像公子这样俊俏的人哩。而且公子也不像其它豪门贵族里的公子哥,自视清高,从没有正视过我们这些底层的小老百姓。奴家若是早十几年见到公子,肯定就没我那窝囊相公什么事了。”
宋逸安哈哈笑道:“本公子就是做点小生意,可不是什么豪门贵族公子哥。老板娘这话说的有点过了,早十几年本公子还没出生呢!”
老板娘两眼汪汪得看着宋家年轻宗主,轻声问道:“那奴家若是年轻十几岁倒追公子,公子会答应吗?”
宋逸安毫不犹豫应道:“老板娘现在倒追也不晚啊。”
旅店老板娘不禁捂嘴媚笑,嗔道:“小坏蛋!”
老板娘不由问道:“奴家冒昧问一句,公子家里都有什么人,为何公子这么年轻就要从东南千里迢迢来这西川做生意?”
宋逸安叹口气,无奈说道:“本公子家里一共四口人,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我那老爹因为做生意做的好,被上面某个大人物看中,给强行拉了去做帮手。而我那位兄长呢,一心向道,为了我天天修道祈福,可以说几乎不理俗世。母亲年纪大了,更不便出远门。所以家里这一大摊生意,可不就只剩我一个人来接手嘛!”
老板娘似懂非懂点点头,她脸上平静,心里却涌起波澜。如果眼前这年轻公子哥真是那人,刚刚他口中所说的“大人物”,“做帮手”可就是当朝天子以及做东南新楚王这件事。这在当时是震动整个大明江湖与庙堂的事件,怎么能说的如此简单轻巧!
临走前,老板娘直把宋家年轻宗主一行人送出门口才止步,看着是真像舍不得的样子。
宋逸安翻身上马,他眼睛瞥到远远站在门口一脸憨笑的掌柜的,转而低头看向老板娘,语气云淡风轻:“我看掌柜的人不错,与老板娘您很般配。这过日子嘛,图的无非就是个顺心与安稳,可不能贪心为了得到某件东西而失去理智,到出事后才追悔莫及。”
老板娘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便如常笑道:“瞧公子年纪轻轻的,说起来话来还挺老气横秋的。这些啊奴家都懂,我那相公虽然没本事,可奴家知道至少他是疼我的。现在这种生活,奴家很喜欢,不会轻易将它打破的。”
宋逸安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在坐下马儿走动的一刹那,他嘴角微翘,别有深意低声自语了一句:“没本事么,有意思……”
清晰听到这句话的老板娘如遭雷击。
……
在远离那旅店后,宋三思忖了许久,最后还是大着胆子,驱马走近宋家年轻宗主,开口说道:“既然已经知道那家客栈与陆家暗中勾结,欲对宗主您图不轨,就该趁早将他们铲除才对!”
宋逸安眼睛看着前方,脸色如常,沉默不语。
宋三心急,失声又说道:“宗主!”
宋逸安扭头看向前者,轻笑道:“勾结一事只是猜测,即便勾结,是否对本宗主图不轨还未可知。”
宋三冷声道:“只有猜测那也够了,决不能有任何潜在威胁存在,否则就如斩草不除根啊!”
作为死士,宋家教导给他们的第一个理念自然是死士当死。而第二个,则是如能保主,可无所不用其极。
宋逸安不由奇怪问道:“这是宋福禄教你们的,还是我爹?或者是王叔?”
宋三低头应道:“都有。”
宋逸安了然,脸上笑容不减,宛如漫不经心问道:“那么宋三,本宗主现在问你,你究竟是谁的死士?”
如果不是骑着马,宋三听到这话肯定就五体投地跪了下去。
宋逸安这话虽然是问句,可宋三却听的很明白。
你宋三既然是我宋逸安的死士,就当死心塌地只听从我一人调遣!
宋三胆战心惊,请罪道:“属下失言,请宗主恕罪!”
宋逸安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以为意,竟是回答了宋三的疑问:“五十年前我爷爷与太祖皇帝,可以说是用剑用兵马,杀遍诸侯九国,才杀出了如今的大明朝。十年前,我爹也是用剑,以武力震慑整个大明江湖,才得以维持江湖与庙堂两相安嗯局面。虽然正史上没有记载,但在那段历史里,死在宋家剑炉名剑之下的江湖门派何其多!如今轮到我了,还能只用剑来说事吗?死的人太多了,江湖人何必为难江湖人。”
宋三深受触动,痛心道:“属下明白了!”
王依山这时晃晃悠悠驭马来到宋家年轻宗主旁边,好整以瑕问道:“不替那吕丹霞报仇?”
宋逸安神色黯然摇摇头:“不是不替,只是暂时不替吕丹霞报仇而已。”
王依山讥笑道:“就你小子那行事风格,即便不说出名号,傻子都能猜出来你是谁,何苦还为隐藏身份压抑心里的仇恨。”
宋逸安耸耸肩,随性说道:“能猜出来就对了,我这样做为的就是让他陆家知道我宋家剑炉来西川的诚意。一个陆远加一千铁甲的性命,足够引起陆家那位老太爷的注意了吧。”
王依山若有所思,向来对这种事不上心的他今天破天荒话多了起来:“陆家对云山剑宗动手,难道不是已经表明那陆费翕已经做出了选择?”
宋逸安笑意深邃,“谁能确定那老妖怪不是也在向我宋家展现诚意呢?”
王依山恍然大悟,他斜睨宋家年轻宗主,咂咂嘴说道:“这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宋逸安哑然失笑,自嘲道:“我哪能有这样的大局观。”
事实上是,出宋家山庄前,宋逸安在龙鸣阁连续呆了几天,期间宋龙鸣耐心交代的事情有很多,其中有几个地方宋龙鸣特意重点说了一下,比如浪荡山,金山寺,以及西川。对于西川,宋龙鸣只说能不杀则不杀,其余再无其它。若不是这句话,照宋逸安的脾气,在吕丹霞死后,肯定会让陆家少公子与那一千铁甲为其陪葬。
等真临到了西川,宋逸安想到了很多,也渐渐猜出了自己老爹那句能不杀则不杀的用意。他不禁想,如果真如自己所猜的那样,这可真是件足以决定宋家以后生死的攸关大事。
而宋逸安对于自己老爹交代他的事情,自然不会以为就是宋龙鸣自己想到的,肯定还是那位羊角先生。
一念及此,宋逸安更感觉那位羊角先生的不同寻常之处,这般布局,加上那样长远的目光,可以说几乎不输当朝蔡太师!
在快要抵达西川境,相距不足十里的时候,宋逸安下令停下行程休息一下。林空竹和绿鱼二人下了马车,抓住这个空当赶紧去解决私人问题。
宋逸安盘腿随性坐下,喝了口宋三递过来的水,抬头望去,远方已经隐隐可见西川边境的风景,一片郁郁葱葱。
林空竹回来,跟宋三要过水囊,她自然不会喝宋逸安刚用过的水囊,而是刚方便过,要拿里面的水洗手。
宋家年轻宗主对此不以为意,他百无聊赖,习惯性得问林空竹道:“你对西川有多少了解?”
林空竹哪里去过西川,自然是照书上自己看的说:“西川对大明称臣,实际上是自治,由柳氏皇族管辖。自古西川一地人迹罕至,从没有……”
宋逸安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有没有点好玩的东西?”
从宋逸安一开始问问题,林空竹就知道这世子殿下其实是想卖弄他自己的学问,所以林空竹没好气说道:“世子殿下想说什么就说吧,奴婢洗耳恭听就是!”
宋逸安神情略显尴尬,但很快恢复常态,他指向众人前方,问道:“知道那里为什么一眼望去尽是绿意吗?”
林空竹很配合得摇摇头。
宋逸安娓娓道来:“西川有三大奇景,分别是成海的竹林,垂天的飞瀑以及倒挂的栈道。后两者因在西川境内深处,很少有人知晓,而那成海的竹林,因为在西川边境,自古都是文人骚客争相游览作词称赞的地方,也算西川的代名词了。”
话说到这,宋家年轻宗主闭上眼,继续说道:“除了文人骚客,西川的武夫尤其是剑客,也都是竹海的常客,甚至有的剑客还住在了竹林深处。西川无江无河,自然无浪潮可观感悟剑道。可八百里葱郁竹林一齐随风轻摇所成之景,几可与一线江浪潮相媲美。”
这便是西川特有的林海听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