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钟晚是在陈道明走后的第三天才知道自己的大师兄是去见宋逸安的,她刚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马欣喜去找了徐长生。后者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那般迫不及待的模样,已经许久不见女儿这么高兴这么焦急来找自己的徐长生不高兴反而心里郁闷得要死,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中所想呢?
徐钟晚因跑的有些快,呼吸有点跟不上以至于憋的俏脸微红,徐长生见状心里郁闷归郁闷,到底还是于心不忍,赶紧给女儿倒了一杯茶,柔声说道:“跑那么快干什么,有什么要紧事啊?”
要紧事?肯定是为那宋家年轻宗主来的呗。
徐钟晚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姿态,接过茶杯如喝酒般一饮而尽。说到底她毕竟是女子,如此这般跑过来已是很很害羞了,这时自然得矜持一点,间接问道:“怎么一天都没有见过大师兄的人影呢?”
徐长生默默叹口气,并不打算瞒着自己女儿,如实说道:“宋家那小子来到了咱西南青州,作为地主,不尽一些地主之宜怎么行?所以我让道明去接那小子了,估计明天就该到了。”
“明天?”徐钟晚眼睛发光,发问确认道,“爹你确定是明天?”
徐长生苦笑点点头,最后实在气不过,当然这气是气宋家那位年轻宗主,说道:“闺女啊,那小子有什么好,让你这么惦念着?怪也怪你祖父,非要答应先皇来个什么亲上加亲。爹也是不明白了,咱徐家为什么总要和他宋家纠缠不清呢,你姑姑是这样,如今你也是这样,唉!”
徐钟晚的姑姑自然是徐长生的亲妹妹,大明建朝后不久先皇太祖提议宋徐两家可联姻亲上加亲,当时确定的二人是尚在镪媬的宋龙鸣以及徐长生的妹妹,本来这事都已经在大明江湖上传开了。可后来的事情众人皆知,成年后的宋龙鸣没有娶徐长生的妹妹,而是娶了当时的西川亡国公主柳玉枝。宋龙鸣作为男方自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柳玉枝在当时还是美人榜头牌。而作为女方的长生宗,实在是宛如受了一个耳光一样。那时候长生宗受了许多嘲笑,被笑最多的自然还是主角徐长生的妹妹。或许是先皇为了弥补长生宗,也或许是徐长生的妹妹自己要求,她远嫁西北,所嫁的人在江湖上地位同样高不可攀,与宋龙鸣同名。
是的,徐长生的妹妹嫁的人正是木家剑阁阁主木真青。
这些事情在当时只能算作饭后谈资,如今已是很少有人记得了。徐长生今天突然提及,为的是心里不想自己的女儿跟她姑姑一样的结局。因为他早已经知道了宋家山庄里的那位姬姓女子的存在。
徐钟晚心里一直在想着明天他该来了,自己要穿什么衣服才好。对于自己老爹刚才的话,她自然是没有听进去。
便在这时,陈道明突然走进屋内。
徐长生和徐钟晚这一对儿父女看到前者都愣了一下。
然后徐钟晚“呀”了一声,指着自己大师兄,语气激动说道:“大师兄你不是明天才会回来的吗?”
陈道明温和笑道:“难道小师妹是不想师兄早些回来吗?”
徐钟晚脑子里一片空白,又问道:“那逸安呢?”
陈道明说道:“在‘无心亭’。”
徐钟晚听到这话,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两手捂住自己的脸,也不跟徐长生告退,快步出了房间。
徐长生对此只能是重重叹口气。
陈道明不以为意,他不等徐长生问,就主动说了宋逸安因为紧赶慢赶才会如此快来到长生。
徐长生默然,望着门口具体来说是宋逸安等人所在那片湖泊方向,轻声低语道:“都这么急不可耐了吗?”
……
宋家年轻宗主因为太过无聊,又是盘腿坐在石凳上,这次他吐纳时双手并没有掐诀,而是叠放在膝间的双剑上,手指有规律扣击剑鞘。
如果有高手在场,比如就在盯着宋逸安看的老罗,就会发现宋家这位年轻宗主扣击剑鞘的频率与自己吐纳的频率相一致。
突然,宋逸安手指停住,睁开眼起身,笑着看向一处。之前不知去哪“玩耍”的王依山也回来了,他站在宋家年轻宗主身边,目光同样望向宋逸安目光所望方向,脸上是一副很不以为然的表情。
那里,不穿道袍穿了一身普通长衫的徐长生慢步走来。
宋逸安恭敬行了一个晚辈礼,道:“见过徐叔叔。”
徐长生年过四旬,但看着却只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俊朗,温润如玉,典型的南人面孔。
徐长生脸上笑容慈祥,拉着宋家年轻宗主的手,跟着他一起坐下。
“咳咳!”王依山这时莫名其妙咳嗽了两声。
徐长生心领神会,也冲王依山拱手行了个寻常江湖礼数,说道:“徐长生见过王老前辈。”
王依山无动于衷,自然也不回礼。本来是想让自己心爱弟子看看的他目光瞄向绿鱼所在方向,见小姑娘还在尽情玩耍,根本没有在意凉亭里的事,不觉有些失望。
徐长生不以为意,左手攥紧宋逸安双手,右手轻轻拍打后者手背,感慨道:“咱叔侄俩怕是有快十年没见了吧。”
因为某些敏感原因,徐长生在宋逸安出生后就只去过宋家山庄一次,宋逸安其实印象中对徐长生已经很模糊了,他的印象里,就只有那个倔强不肯哭的小女孩儿……
宋逸安笑笑,撅嘴,故作生气道:“是啊,侄儿是因为我爹不让我乱跑,所以才不能来西南看望徐叔叔。可徐叔叔您在长生宗不应该是一言九鼎的吗,怎么也不来山庄看看侄儿呢!”
徐长生闻言脸上笑容更盛,语气满是歉意说道:“是叔叔不好,叔叔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以前了,不想再赶远路,就只愿待在家里。有时叔叔我是真想去山庄看逸安的,可总是感觉心有余力不足啊!”
宋逸安听了这话,自责不已,“原来是徐叔叔身体不好才会不来山庄啊,是侄儿太不懂事了!”
站在徐长生身后的陈道明不觉笑了,自己师傅的那句“年纪大了”显然是在敷衍,他一直都在照顾徐长生的日常生活起居,哪会不知道自己师傅的身体是啥情况?宋逸安也自然知道徐长生不来自家山庄的原因,身体不好只是二人间都心知肚明的玩笑话而已。身为长生宗宗主,武道境大宗师,说自己身体不好?打死都不会有人信。
宋逸安身后站着的林空竹看着世子殿下与徐长生谈笑风生互称叔侄的二人,心里感触,怔怔出神。徐长生瞥到林空竹,见后者在发呆,不觉笑问道:“林姑娘想家了?”
“啊?”林空竹反应不及,愣了一下。
宋逸安微微皱眉,低声呵斥道:“林空竹,徐叔叔问你话呢!”
林空竹赶紧先施了个万福,唯唯诺诺说道:“回禀徐掌教,奴婢没有。”
徐长生笑意深邃,没有再去逗林空竹,而是凑近宋逸安,轻声问道:“这林姑娘就是从剑州李知府那儿抢的那个吧?逸安你眼光不错嘛。”
宋逸安不禁赧颜,摆摆手道:“徐叔叔你说笑了,侄儿没有抢,只是借用而已。徐叔叔你也知道侄儿此次出来走这一趟路途艰辛,身旁没有个侍女照料怎么行?”
徐长生揶揄道:“我可听说芭蕉园里九位女侍,个个花容月貌,色艺双绝。”
宋逸安一时哑然,无言以对。
……
明月当空,夜深人静。
长生宗明心观内,徐长生与宋逸安对面而坐。
观外,之前与陈道明一起去往参加宋逸安束发礼的四位长生宗师叔伯并排站在门口,神情各异。
四人身前,陈道明一身白衣,驻剑而立。
除了这五人,还有那位被陈道明称为师叔祖的灰衣老道倚在一旁的柱子上,不停打着哈欠。
四位长生宗师叔伯其中年纪较小的一个这时有些生气,语气不忿说道:“四师兄这是何苦来哉,长生宗又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非要给他宋家这么大个人情吗?”
四人中年纪最大,应该也是辈分最高的老道士叹口气,唏嘘道:“掌门师弟助那宋家小宗主开窍只是耗费心血而已,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五师弟你要公私分明,掌门师弟这样做无非是想给长生宗多留一条后路罢了。”
那位五师弟神情不屑,冷笑道:“怕就怕那宋逸安是真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值当托此大任!”
一直倚在柱子上的灰衣老道突然插嘴道:“老夫倒觉得那小子人挺不错,起码看着比较舒服。”
五师弟不觉皱眉,无奈他也不清楚那灰衣老道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是自己的师兄也是长生宗的掌门都对这老道人恭敬有加。所以就算被对方呛了一下,向来在长生宗以脾气火爆知名的他也没有反击。
距明心观挨着所距不远的明德观前,老罗与王依山二人看着明心观那里,前者脸色平静平淡平常,后者也跟那长生宗灰衣老道一样,不停打着哈欠。
“长生宗这次难得没有小气,老夫虽然不欠他宋小子的,可毕竟是老夫名义上的徒弟,能给他搂点好处就搂点。罗铁匠,你说是不是?”王依山问道。
老罗自然没有出言回应。
王依山不以为意,扭头重新看向明心观,呢喃道:“哦?开始了。”
明心观内。
徐长生眉心突然变得猩红,只见他伸出右手撘在宋家年轻宗主头顶,左手掐诀,自身绽放出一圈圈犹如莲花般气息,宛如仙人。
二人气机相连在一起。
宋逸安只感觉由头顶到全身有一股一会儿清凉一会儿燥热的气息在体内汹涌,直冲心间。他闭着眼,却是感觉自己眼前突然变得异常宽广开阔。宋家年轻宗主右手不自觉开始扣击横放在膝间的双剑剑鞘,嘴里开始吐纳。
仙人抚我顶,扣指问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