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抢救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胸外科、普外科两个科室的人同时在紧张忙碌着。
一般情况下,是没医生愿意这么做的。
手术带给方林巨大的打击,甚至有可能要超出他年轻身体的承受。
可是,
没有办法。
郑仁的提醒只是决定胸腹联合切开的一个因素,更主要的是,胸瓶里瞬间就引流出500暗红色血性液。
几分钟后,胸瓶满了,又换了一个干净的胸瓶。
看着暗红色的鲜血引出,提示着在场所有医生一个事实——胸腔内也有比较大的动脉受损,要不然根本不会有这么做鲜血存留。
胸腹联合切,同时止血,方林要承受巨大的打击。
如果一个一个来,出血点众多,方林必然熬不过去。
成年人,迫不得已的时候也要做选择题。
而郑仁让小护士传来话的时候,胸外科已经准备开台,但医生们还在犹豫,动作略慢。
每个人都希望下一秒钟引流量减少,
每个人都希望下一秒钟血压就会回升。
但,这是奢望。
郑仁是第一目击者,是一名专业的医生。他的意见,是最值得参考的。
所以,在小护士说了郑仁的诊断后,没人再犹豫,手术前准备速度飞了起来。
3分33秒,胸外科由今天出诊的副主任主刀,麻醉师切换单肺模式,右肺呼吸通道阻断。
所有人都在努力着,而能不能活下来,有时候真的要看命了。
13分54秒,几名医护捧着新鲜冰冻血浆、新鲜冰冻红细胞跑了回来。怀里拿出用体温煨暖的冰冻红细胞,挂到输液架上。
加压输血器里的血袋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瘪下去,换下来后,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边。
手术结束后,这些血袋子还要再一次的查对、校验。
手术室的空气几乎凝固,没有往日轻松、写意。
没人讲段子,也没人动不动就开车。
15分15秒,相关科室的主任们很快赶过来,做台上会诊。
18分23秒,医务处处长面色阴沉的从家赶了过来,像是有一座火山压抑在他的心底。
但是他没有失去冷静,由他居中指挥抢救,协调全院各部门。
虽然是周末,但这件事情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医院。所有科室、部门全力配合,每一个人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力量,挽救着这名有着光明前途的年轻医生。
万涓成水,汇流成河,
像一首澎湃的歌。
第43分05秒,胸腔内破损支气管动脉被缝合完毕,被贯穿的右下肺缝合完毕,膈肌破裂缝合完毕,检查无活动性出血,准备关闭胸腔。
第57分27秒,肝脏缝合完毕,冲洗腹腔,留置引流管。
紧张而压抑的气氛,直到这时候,才略微缓解了一点。
高压已经恢复到了70毫米汞柱,血氧饱和度在吸入纯氧的状态下,保持在97%的水平。数次出现的房颤被麻醉师用药物纠正,现在是窦性心动过快,每分钟心率147次。
方林的状态并不能让人满意,可是面对如此严重的外伤,能勉强吊着一口气,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十几名医护人员一路护送,紧张有序的把方林送出手术室,胸外科主刀的副主任和普外科主任来到更衣室,摘掉被汗水打湿、浸透的帽子、口罩。
直到此刻,才有机会长出一口气,缓和一下绷紧的神经。
“捡了一条命。”胸外科副主任回想起来,心有余悸。
尤其是他刚赶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身穿着便衣,半跪的姿势和方林一起上手术台上的那人,心底的震惊此刻还难以忘记。
“嗯,第一时间抢救及时,没有任何延误,方林这条命真是捡回来的。”普外科主任点燃一根烟,抛了过去。
都是老烟枪,谁也不嫌弃谁。
烟草的辛辣在体内快速中和抢救带来的紧张、疲惫,两人感慨了一句后,都陷入沉默。
抽完一根烟,胸外科副主任感觉好多了,问道:“那个徒手止血的年轻人是同行吧,第一时间出手,没有犹豫,挺好。”
“我听说是来自东北海城的一个小医生。”普外科主任笑道,“诊断准确,处置得当,相当不错的年轻人。”
“他一路捏着肝门?”
“嗯。”
“有坏死和撕脱么?”
肝门组织很脆,很重要。和手术中用止血钳子阻断供血不一样,徒手阻断的难度至少是前者的十倍以上。
还要在紧张、慌乱的情绪下注意不要阻断时间过长,避免肝脏坏死。
加上一路快速奔来,很难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一旦出现肝门组织撕裂伤的话,病人就废了。
虽然手术已经做完,结果都知道,但胸外科副主任还是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个自己知道结果的问题。
“保护的非常好。”普外科主任感慨道:“我估计那个小伙子间断给肝脏供血,这个度,控制的非常精确。给多了,血顺着肝破裂区域就流出去了。给少了,没什么作用。对了,来的时候我看胸壁上插着一个注射器针头,是张力性气胸吗?”
“是。”胸外科副主任心有余悸,“出血是小事,张力性气胸十分钟内是会死人的。方林能活着进icu,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对那个小伙子有点兴趣了。”普外科主任笑呵呵的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是我,你去看看徒手止血的外地医生现在在哪,尽量了解一些他的情况。”
“对,伤势不严重的话,给他开一个高间。”
“跟护士长说,就说是我的意思。”
挂断电话,胸外科副主任有些郁闷的看着他,牢骚道:“只是一个抢救而已,你犯得着吗?今年你的博士生都留不了院。再说,方林是我胸外科的人。”
“说的好像你能随意调单间似的。”普外科主任笑道:“我也没有留他的意思,提供好一点的环境让他养伤,也算是尽一份心。”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各自换衣服准备回门诊。
虽然发生了这种恶性事件,但门诊该出还是得出。
普外科主任的手机响起,他接通电话。
“嗯,怎么?”
“……”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胸外科副主任看不懂他的意思,问到:“怎么了?”
“最近研究所在搞科研,你知道吗?”
“每年都有科研,和我们胸外科没关系,不关注。”
“那个年轻人来自海城,是被邀请来参加科研的……”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