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片刻,他小心地把硬底封面拆了下来。然后,在被外壳包裹住的书脊上,他看到了一行熟悉的字迹,写着一个网址。
他在电脑上输入那行字母,按下回车键,一个页面跳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字符写着一个详细而生动的故事。他盯着冷冰冰的屏幕,感觉到心脏被什么尖锐的器物刺穿了。
那本拆去封面的书躺在他的脚边。在全书末尾,有一首叶芝的诗,与之前的几十万铅字不同,它是作者亲笔写下的。
beg young you have not known
the fool""""s triuph, nor yet
love lost as on as won
(年幼如你,并不明白
庸人的胜利,并未知晓
爱,甫一得到,便将失去)
他突然明白了,从在悬崖边上见面以来,对方的种种不合逻辑的举动:为什么会轻易地跟他回家,为什么在看到他的另一面时毫不惊讶,为什么对重置年的反应如此不同寻常。
答案其实很简单:在十年以前,曾经有过另一个重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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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诗句来自叶芝《致风中舞蹈的孩子》
第48章 这辈子是看不到日落了
一月上旬,虽然大陆北部已经大雪纷飞,但在这座南部的岛屿上,气温依然保持在宜人的二十度左右。
冯诺一脱下外套塞进包里,扶了扶眼镜,对着湿润温暖的海风张开双臂,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刚刚结束期末周的考试,相当于从地狱轮回获得了新生,此时此刻未来显得光明而美好,甚至连回家过年这件事也不那么可怕了。至于那些令人烦扰的、写着重置年预告的邮件,在这样明媚的阳光里,也可以暂时抛诸脑后。
时间将近日落,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不去旅馆入住,转而走向海边欣赏良辰美景。
避开攻略里火爆的日落观景台,他刻意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人。
在海岸线突出的岬角上,那人静静地站着,跟辽阔的海域和天空融为一体,有令人驻足的美感。
然后,那个人慢慢地转过了身。
就在他看清对方正脸的那一刻,就像被高处落下的物体砸中了一样,他觉得整个大脑都因为过重的撞击而轰鸣。
天哪,他惊恐地意识到,原来我是同性恋。
而那个刚刚改变他人生的人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打量着他。这无声的目光具有穿透性,让他感觉每一个器官的摆放位置都不对。因为紧张的情绪实在无处安放,他只能战略性地推了推眼镜。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来这里看日落吗?”
“是啊,”他开口说,“你……”
这句话本来很简单的,就三个字,他还搞砸了。
“你……”他说,“腿好长。”
为什么话题会拐到身材比例上来呢?都怪那双天杀的长腿老在他眼前晃悠,导致他管理语言的神经系统都紊乱了。
“谢谢,”对方笑了,很明显是没忍住的那种。
冯诺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傻子:“你稍微让开一点行吗?我想从这里跳下去……”
对方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别这样,我不会游泳,没办法救你。”
“你不会游泳吗?”他有些惊讶,“你看上去像是体育全能的那种人。”
“这也能看出来吗?”
“你有照过镜子吗?”他的神智还在持续下线,“你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
窒息了,他现在听上去要么像个痴汉要么像个变态,或者是两者按照随机比例生成的混合体。
能看出来,对方努力地想把这场对话进行下去:“我确实擅长运,但没有学过游泳。”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很没底气地说:“你能不能转回去,装作不认识我,然后我们重新相遇一次?”
对方低低地笑起来,他脑海的某个角落传来一句低语“他声音也好听”。
“不用那么麻烦,”对方朝他伸出手,用初次见面的语气说,“你好,你也来看日落吗?”
“对,”他把手伸出去和对方握了握,努力深呼吸,“我叫冯诺一,一诺千金的那个诺一。”
“郑墨阳,”对方说,“你从哪里过来?”
“首都,”冯诺一丝毫没察觉自己攥着对方的手不放,“我在那里上大学。”
“这么巧,”郑墨阳又开始忍笑了,“我也在那里上学,r大商学院。”
“t大计算机。”
“学霸啊。”郑墨阳又晃了晃交握的手以示钦佩。冯诺一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痴汉的程度,缩手的速度好像对面是跟高压电线杆。
“那……”他徒劳地把手塞在口袋里,试图装作淡定的样子,“我们回去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
“是啊。”对方说。
然后两人莫名其妙地同时微笑起来,场面变得十分诡异。冯诺一努力避免把激动心情写在脸上,但是完全失败了。
他有点沮丧:“我平时听起来比现在聪明多了,我保证。”
“你一个t大计算机系的学生,不需要证明自己很聪明。”
“我现在处于大脑死机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觉得刚才聊得很好。”